于此同时,因蒂斯首都特里尔城内某扇不起眼的木门被人叩响。
嘎吱一声,门被粗暴地推开,一股刺鼻的桐油与颜料气味随之而来。
“您是谁,有何贵干?”
门内,杜尔西内娅正眯起眼睛打量来者。她长发高高束起在脑后,盘成一卷,零散的灰色发丝落在不慎沾染了一抹亮蓝色颜料的脸颊边,身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底色的围裙。
而她藏在门框后的右手正悄悄握住门口边柜上的羊角锤。经历了几次险境之后,她已经习惯了准备一些沉重又趁手的玩意儿在附近。
我一个画家,随身携带钉画框用的羊角锤也是很合理的,对吧?
来者站的位置不太好,险些被向外推开的门挤到小巷的墙上去。他侧身把自己挪出缝隙,有些局促地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成熟而俊朗的面容,一双沉着的蓝色眼睛凝视着她。
“恕我冒昧,”男子低声说着,同时有些踌躇地向两侧看了看,“请问,您就是……嗯,‘好莱坞’的创始人么?”
他念“好莱坞”这三个字时,咬字略有模糊,发音并不像是因蒂斯语。
杜尔西内娅眉头跳动一下:“……什么?请您再说一遍,说得清晰些。”
“我是说……呃,”男子不好意思似的以手握拳抵住嘴唇,接着更加大声、清晰地吐出一个英语单词,“好、莱、坞,hollywood,是吗?”
他紧紧盯着她。逆光使他无法看清杜尔西内娅细微的表情,只能局促地等待。
也许一切只是巧合。他不无失望地想,“好莱坞”不是什么稀有名词,它在英文中的本意是“冬青树林”,原本也只是用作地名。若不是发达的电影产业,没人会关注一个南加州荒野里的小镇。虽然没有在因蒂斯语中发现类似的词根,但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他不了解的部分,谁知道某些语言会不会催生出类似的单词……
短短一两秒的沉默仿佛被拉抻为无限长,终于,杜尔西内娅开口了:
“您喜欢看,‘电影’吗?”
“电影”这个词非常地生硬,完全是用“雷电”与“影子”两个词根粗暴拼接而成。
但懂的人自然会懂。来者眼睛一亮,立刻答道:“喜欢,尤其是那些经典的作品,比如,‘泰坦尼克号’。”
“好极了。”她后退一步,请他进来,顺手将羊角锤掖进后腰皮带,“唐.杜尔西内娅,我的本名。该如何称呼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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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恢复时,天色已经大亮。道格拉斯仰躺在床上,在长达数分钟的呆愣中逐步地回想起昨夜的经历,当场进行了一个鲤鱼打挺。
房间内并没有第二道人影,他难看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好转。不用特意审视,道格拉斯也能感觉到自身与阿蒙建立起的某种神秘学联系,存在感鲜明地提醒着他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
不,不如说醒来面对现实才是噩梦的开始……他开启灵视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阿蒙没有遗留什么痕迹之后才放松些许,重新把自己往床上一抛,并狠狠给了旁边无辜的枕头几拳。
“亏我还能睡得着……”对着枕头疯狂输出之后他长出一口气,颇感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用不具备非凡力量的鲁恩语低声嘟囔,“‘欺诈与恶作剧之神’,欺诈……我居然和一个欺诈之神签合同!不是,神他妈欺诈之神,他是不是还有个拎着雷神之锤的哥哥?”
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之后道格拉斯又紧紧地闭上了嘴,有些心虚地抬起头看看四周,确认那个一身黑袍的身影没有突兀出现。
口头调侃一位圣者总归是有风险的,点到为止点到为止……他大脑放空地瘫了一会儿,然后第二次起床,决定先解决生活问题再考虑生命问题,毕竟昨天晚上饭都没吃。
不做饿死鬼是我国传统……火速洗漱换衣服下楼,意外地正好赶上早餐时间。托马斯夫妇毫无异状地与他问早,维瑞蒂照惯例坐在他左边,女仆爱玛端上搭配着水果与枫糖浆的松饼,似乎没有人发觉昨夜的异状。
这倒是让道格拉斯一颗提着的心微微放下。不让普通人卷入非凡世界是他在丰收教堂面对圣徽发过的誓言,也是他由衷的愿望之一。
实力不济必须向人低头的滋味不好受,但仍在道格拉斯的承受范围内;但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身边的人遭受无妄之灾则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消灭掉一份正常量的早餐,出门又在路上买了个迪西馅饼吃下肚,终于满足了食欲的道格拉斯匆匆赶到丰收教堂,一头扎进资料室翻找起来。
他隐约记得自己很早以前就见过“阿蒙”这个名字。终于,在翻开整理过的罗塞尔日记时,道格拉斯一眼就发现了目标。
【“门”先生告诉我,在图铎王朝,有五大贵族,亚伯拉罕、安提哥努斯、阿蒙、塔玛拉和雅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