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绰听陆翩翩说四伯苏舆就是魔教长老楚玄机,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正在她回忆当年往事之时,阵法蓦然打开,一道清癯颀长的熟悉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这男子年过五旬,气度沉郁、神情萧疏,浓郁的书卷气中带着一丝飘然世外的出尘之意。
他看着陆翩翩,淡如白云的眸子不由流露出情绪的波动。
“真是绰儿,长这么大了。”苏舆萧疏的神情变得生动起来。
看上去有些高兴,又带着难以言说的意味。
“四伯。”陆翩翩言笑晏晏,“都说四伯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如同神仙一般,侄女还以为四伯不愿意见我呢。”
她脸上笑容灿烂,心中却道:
“想不到楚长老就是苏舆,藏得还真是深啊。嗯,苏氏是楚王后裔,难怪他化名姓楚。”
此事多少有些吊诡。苏舆哪里会想到,眼前这个侄女,其实就是教主陆翩翩
“绰儿,进来吧。”苏舆多少有点惊愕,这个侄女不但出落的一貌倾城,居然还是五品圆满的修士!
就是性格,似乎也大有变化。
他脑中不由浮现当年那个娴雅文静、嗜书如命的小姑娘。
而眼前这個绝美女子,却英姿飒爽,洒脱不羁,浑身散放着一种江湖豪气。
当年的书卷气,已经荡然无存了。
但无论是血脉气息还是眉眼,都是苏绰无疑。
陆翩翩施施然跟着苏舆进了风水书院,顺手取出一罐灵茶。
“四伯,我知道你爱喝茶,这是侄女孝敬四伯的青雀云茗。”
苏舆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带着陆翩翩进入风水书院的河图书屋。
这个地方其实是他的静室。他性格淡漠孤僻,不喜交际,很少带人进来。
一进入河图书屋,首先就看见一幅九天玄女图。因为九天玄女是风水师的始祖。
周围满满当当都是风水书籍。
两人在案前坐下,苏舆首先问道:“是不是家主让你认祖归宗了”
陆翩翩一边给苏舆沏茶,一边摇头,“还没有。我这次来,并非为了回归家族,就是想来看看四伯。”
“看我”苏舆语气幽幽,眼波深邃,“你是不是想问当年的事”
他微叹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
“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们兄妹会问起当年的事。”
“也罢。事情过去这么久,既然你来见我,我就告诉你。此事,也该告诉伱们了。”
陆翩翩和苏绰却都是有点意外。
她们不是这个意思啊。
可是,陆翩翩也没有澄清。
却听苏舆说道:“当年,苏家的确有人勾结真祀教,泄露军中机密。导致葵花府和官军剿杀真祀教的计划胎死腹中。”
“此事引起葵花府和益州牧彻查苏府。若是事情闹大,苏氏虽然不至于被抄家,可必然会受到惩罚,多半会元气大伤,利益受损。”
“可实际上,那人并不是你爹。”
苏舆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了话头,默默喝茶。
可是陆翩翩能看出,他的内心很不平静。
陆翩翩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喝茶。
苏舆看到陆翩翩神色淡定,浑然没有一丝追问的意思。可是他的脸上,却慢慢浮现苦涩的笑容。
“那人…是我。”
“勾结魔教,泄露军情的苏家人,是我苏舆。不是你爹苏典!”
苏绰闻言,多年的疑惑顿时豁然开朗。
难怪母亲当年对此事耿耿于怀。原来,爹是被冤枉的。
不对,不是被冤枉,应该是替罪羊!
“四伯…”陆翩翩并无激动情绪,“此事,侄女心中有数。也知道并非四伯的本意。”
苏舆闻言,心中更是愧疚。
“我不喜交际。你爹是个性情中人,我虽然性子淡漠,可唯独和他算是兄弟情深。”
“九年前,葵花府令卫忠玄,亲自派人来苏家,调查勾结魔教之事。葵花府已经查出,勾结魔教者是苏氏二代子弟中的核心嫡系。”
“如此一来,范围就缩小到苏真、苏兴、苏舆、苏典四人之中!”
“你大伯苏真是家主,他绝无可能。那就只能是你二伯苏兴、我、你爹三人中的一个。你祖父提前内查,查出是我。”
“原本,只要我认罪即可。我认罪伏法,苏氏自然有办法自保,无非动用一下人脉和资源。”
“可是偏偏,我当时根本不能认罪!因为我当时身负家族重要使命,不能出事!”
苏舆神色更加萧然,“我研究风水之局,结合家族藏书,发现一个关于古蜀蚕氏的惊天大秘。”
“古蜀蚕氏的惊天大秘,需要风水地相来解,可能和传说中的长生修仙有关。家族十分重视,就让我潜心研究。”
“所以,我当时绝对不能出事。”
古蜀蚕氏的秘密可能和长生修仙有关陆翩翩和苏绰听到这些,都陷入了沉思。
又是古蜀蚕氏!
古蜀、蚕氏、化蝶夫人、天虫老人…
却听苏舆继续道:“你二伯当时官居益州观察使,位置重要,当然也不能出事。”
“于是你祖父和大伯就决定,让你爹来顶罪。你爹为了家族,也同意牺牲,就承担了罪名,被打入大牢。”
“本来,你爹要被处斩,你阿兄流放,你和你娘会没入教坊司为奴。”
“家族花钱活动,终于改了判决。但为了表明忠于朝廷的态度,以示惩罚,又只能将你们一家开革出宗,褫夺族籍。”
“这是苏家秘密。只有最核心的几人知道。你们这些晚辈,都蒙在鼓里。”
苏绰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果然是顶罪!
可是,她又不能怪苏舆。
高门世族,永远将家族利益放在首位。
在那种情况下,苏舆自己根本决定不了什么。
他身负家族重要使命,就算他想认罪,祖父和家主也不会答应。
牺牲父亲,丢卒保车,才是家族的行事风格。
至于自己一家的牺牲和付出,又算得了什么
陆翩翩忍不住问道:“既然是家族机密,为何四伯要告诉侄女”
苏舆叹息一声,“因为时过境迁。先帝死了,卫忠玄死了,当年的益州牧也调走了,天下也大乱了。”
“很多人造反,可朝廷视为心腹大患的真祀教反而没有造反。朝廷的敌人变成金人和反贼,不是真祀教。”
“没人再关心当年的通魔之案。也就无须保密,应该还你爹一个公道了。”
“虽然此事非我本心,可也是我连累了你爹。你爹是代我受难。若是我一直瞒着你,那就更对不起你爹。”
苏舆是个沉默寡言,惜语如金的人。可是对苏绰,他一口气说了很多。
陆翩翩也做出动容之态,看上去神思惘然。
良久,她才说道:“四伯欲言又止,还有呢”
苏舆似乎不愿意隐瞒苏绰,直接说道:“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的研究根本没有进展!”
“关于古蜀国和蚕氏大秘的风水之局,根本无法解开。家族失去了耐心,只能放弃。既然放弃,也就不算绝密。”
陆翩翩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秘密”
苏舆眉头微微一皱,神色沉吟,“我只推衍到什么天虫道茧。那风水地藏在蝶变山,蝶变山中藏着天虫的秘密。”
“可问题是,蝶变山在哪里没人知道。我只知道,蝶变山是古蜀蚕氏的某个王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