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造作</p>

洪范很容易便理解了裘元魁的说法。</p>

类似二战后民族独立运动下大英帝国的海外殖民地。</p>

类似美国驻军的阿富汗。</p>

从力量上说，前者能轻易摧毁、占领后者。</p>

但这种占领是虚浮的，因其不具备基本的中下层管理能力，反倒成了失血的无底洞。</p>

此外，洪范能听出来，裘元魁的不屑还不止是针对王庭。</p>

他表达的第二个意思，是除百胜军以外的绝大部分义军，充其量只是混乱的产物，不具备进取的意志与能力。</p>

“几位自汉州来此，必要跨过瑶河。”</p>

徐运涛对吴元几人问道。</p>

“那边的大湾帮如何了？”</p>

“还是占着两座县城，勉强操持吧。”</p>

吴元回道。</p>

“西侧顶着汀山，东侧冷家有天人驻世，孙龙头也施展不开。”</p>

徐运涛点点头，又看向洪范：“洪少侠从庞县过来，听说与德寿军有过交集？”</p>

“不算什么好交集。”</p>

洪范苦笑。</p>

“牛头山的三当家是千面风的暗子，引人伏杀我，反被我格杀。”</p>

他只提郝勇，没说甘德寿的事。</p>

“当家的也能被千面风策反？”</p>

徐运涛哂笑道，脸上刀疤越发显眼。</p>

“我原本还指望德寿军能从西边给唐家点压力……”</p>

“运涛，莫论别家短长。”</p>

裘元魁提醒一句。</p>

但他的话里同样有自矜。</p>

若是几日前，洪范恐怕也会如徐运涛这般想。</p>

然而今日见过唐少游出手后，他反倒越发理解了彼时甘德寿的怨气。</p>

稳定是建设的基础——没人会往有洞的木桶里蓄水。</p>

倘若有一把垂悬之剑，随时能将一切归零，还有几个人能沉下心来做事？</p>

【一位元磁武者的意义，绝不止于兑子而已。】</p>

洪范想着，不由看了眼大口嚼肉的段天南。</p>

后者立刻察觉到他的目光。</p>

“洪老弟可是不喜我这吃相？”</p>

他一如既往的坦率。</p>

洪范摇头。</p>

“只是突然想到午后唐少游的铁鳞剑阵。”</p>

“这是第一次有元磁宗师对我出手。”</p>

他深深吸气。</p>

“一声暴喝，譬如天地作色。”</p>

“更别说那些飞剑，微微茫茫，让我仿佛裸身面对暴雨，只觉得避无可避。”</p>

洪范的话语激发了吴元等人的鲜活记忆。</p>

而裘元魁与徐运涛显然也有切身体会。</p>

席间的气氛霎时冰凉了。</p>

当啷一声响。</p>

段天南把啃干净的猪骨丢在盘里。</p>

“有一说一，唐老奸杀法的卖相，着实比我强出不少。”</p>

他突然用满是猪油的双手按住桌面，直身注视洪范。</p>

“所以老弟是后怕，还是后悔？”</p>

洪范正欲回答，又被抢白。</p>

“洪老弟，你若有丁点悔意，老哥都劝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p>

不必不好意思；….</p>

不会伤咱们这遭交情；</p>

别怪老哥倚老卖老——天下人走天下路，怎么选都好，唯独别因为边上有人看着，就昧着自己的想法！”</p>

段天南话音明明不高，却吹得四面火烛翻卷。</p>

连虫鸣都低了。</p>

洪范听得一怔，不再急于回答。</p>

他闭目片刻，直到听清自己的心跳，方才睁眼回话。</p>

“有些后怕，但不后悔。”</p>

段天南这才松了口气。</p>

“这便好。”</p>

他垮下腰背，伸手捡起第二个猪蹄，塞入嘴里大嚼。</p>

另一边，洪范也仿佛卸了枷锁，满满自饮一杯。</p>

反倒是裘元魁、徐运涛，乃至戈云、秦举正等人略有些不自在。</p>

好在席间还有位常逸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