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以新宁公司现有条件,完全可以制造出更为精良的火炮,可以发明与之搭配的开花弹。
于是,杨烜让人制止住周锋,不必再继续开炮。周锋很快跑了过来,一脸兴奋。
杨烜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赞道:“小周,你刚才当众试射火炮,炮弹打得很准,真是出人意料。”
周锋十分得意,说道:“全赖钢铁厂炼出的好钢水,咱们才炼出了好钢炮。真不是吹的,咱们的钢炮比洋人的铁炮都好。从此之后,咱们再也不用花大价钱买洋炮了。”
杨炟又对他勉励一番,问道:“我有个问题,你要老实交待。刚才为什么不使用开花弹?”
实心弹顾名思义,炮弹里面没有弹药,命中目标后不会二次爆炸。这就极大的削弱了炮击效果。
刚才,周锋第二次发炮,弹着点距离目标不到十五米,但实际上对目标仍无威胁。因为这是一枚实心弹,炮弹杀伤范围非常有限,几乎仅限于弹着点一点。
实际上,实心弹的威力并不大,主要靠冲击力。实心弹着地时,在理想情况下,会像打水漂那样不停擦击地面,从而撞击地面上的敌人。
若是开花弹,就完全不一样了。理想情况下,开花弹落地后爆炸,弹片向四面八方迸射。即便弹体内装的是黑火药,开花弹杀伤范围仍可轻松超过十五米。
那么,刚才第二次炮弹,弹着点在目标十五米之内,目标很可能会被第二发炮弹所伤。换句话说,第二次弹很可能会准确命中目标。
具体能否命中目标,主要看弹片是否会飞向目标。相比实心弹,这样的概率很大。
若刚才那颗炮弹是颗“脏弹”,譬如在弹体内装有铁钉、碎瓷片、碎玻璃、圆钢珠、铅子等,炮弹杀伤范围会更大,几乎可以百分百击中目标。
周锋也知道开花弹的厉害,可他选择不用开花弹,实有难言之隐。既然杨烜发问,弹药厂厂长廖坤又不在身边,周锋便老实答道:
“大元帅,不是我不想使用开花弹,实因弹药厂现有的开花弹,还存在诸多弊端,使我不得不有所顾虑。
“第一,引信还不稳定,不能准确控制炮弹爆炸时间。目前,我们仿制的开花弹,在引信上可以媲美洋人。但引信问题一直困扰着洋人,也困扰着我们。
“第二,开花弹密闭性欠缺,不能承受高膛压。这门八百斤钢炮仿得是洋人的加农炮,射程远,膛压高。我们的开花弹虽然采用了一体浇铸技术,但留有引信孔,炮弹并不密封,因此不能承受高膛压。”
炮弹技术与火炮技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在十九世纪中期这种特定历史环境下,炮弹技术甚至比火炮技术更为重要。
此时,各国火炮都以前膛装滑膛炮为主。所谓前膛装,是指从炮口处装弹。所谓滑膛炮,是指没有膛线的火炮。
实际上,现在各国火炮多刻有膛线,包括清军的火炮。但这种膛线相当简陋、粗疏,与后世的线膛炮大相径庭,无法称之为膛线。
在十九世纪中期,如果不考虑钢材问题,前膛装滑膛炮已经臻于完善。要想进一步提高火炮性能,只能从炮弹上挖掘潜力。
开花弹,正是提高火炮技术的重大突破口。
1805年,西方各国尚无可实用的开花弹。在英法特拉法尔加海战中,两舰均使用实心弹轰击对方。在这场决定两国国运的大海战中,两舰被实心弹击沉的极少。
大多数情况下,两舰被实心弹击中后,仍能活蹦乱跳的继续战斗。很多实心弹都被橡木船壳弹回,即便打穿船壳,只要不是命中弹药库,或者命中水线以下,都对军舰没有实质性的威胁。
1840年,英军的开花弹已经具备实战价值。与之相反,清军主要使用实心弹。
当时,清军从澳门葡萄牙当局购买一批巨型洋炮,却缺少开花弹。最大的洋炮可发射68磅的实心弹,可打在英国战舰上,常有“碰回”之说,即炮弹被洋舰弹回!
例如,两江总督牛鉴就曾报告:“我兵用炮击中大船正身,反将炮子碰回,毙我守炮之兵。提臣见此光景,顿足长叹,自言事不可为。”
因为西方战舰均用硬度与弹性极好的橡木制造,厚度达到10厘米。其甲板和舷侧护板在设计之初便有要求,必须能够抵抗最重的68磅实心弹的冲击。
1853年,锡诺普海战中,俄舰使用开花弹,只用几个小时,便把整个土耳其舰队轰碎至渣。从此之后,开花弹彻底淘汰了木质风帆战列舰。
回想刚才周锋试射火炮,射击间隔还要使用湿毡布擦洗炮膛,杨烜更觉烦闷。
他当即传令,召集钢铁厂厂长唐廷枢、新宁公司董事长兼弹药厂厂长廖坤,研究如何快速提高军工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