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
“我真是。”
眼看双方无厘头的争执,庞维干咳了一声,道:“老夫问一句,家丁林三,你在府中身居何职?”
林三答道:“回大人,小的是公子的仆从。”
“那你都学到了哪些书籍?”
“小的,只会认一些字。”
庞维怔了怔,追问道:“那你能否赋几首诗出来?”
“小的不会啊,真不会,连诗词都背不出一首。”
“……”
这一下,连庞维都抓瞎了。
十七皇子觉得此事的蹊跷超出了自己的预计,沉吟片刻,道:“那便等余闲来了,一问便知。”
接着,十七皇子当着余则丰的面,派遣扈从,立刻去请余闲过来。
……
长亭外,古道边。
秋阳弄光影,忽吐半林红。
尚存温煦的阳光之下,一片片落叶的飘零,意寓着这是一个离别的时节。
圣京北郊的亭子里,杜隆温吞吞的啜了一口香茗,望着北方重峦叠嶂的山脉,道:“喝完这杯正气茶,老夫也该走了。”八1中文网
“此去一路,或许如燕幽山一般步履维艰,傲梅公多加保重。”对面的黑衫男子说道,他留着八字胡,面容颇有些不怒自威。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左臂戴着一枚银鎏金花卉纹天平的图章。
在亭子外面的学子和士子,都很清楚这个图章的意义。
桃花书院,法夫子门下的门徒标志!
银鎏金,象征了这个男子在书院中的不俗地位。
贾岩,桃花书院的法门首席教习,亦是书院湖心岛的成员。
“法夫子尚在天下行走,没能亲自送行,托我将此物赠予先生。”贾岩从怀中取出一块暗红色的惊堂木。
木面雕刻着图纹,是一只玄武龟镇压着大蛇,两侧则分别刻着“五雷号令”和“万神咸听”。
“此乃法夫子以雷击枣木雕琢打磨而成,又请了道夫子先生在其中浸入道法,以护先生周全。”贾岩将这块惊堂木沿着石桌推了过去。
在推的过程中,坚硬的石桌上面,出现了一条条细微裂纹!
“法道合一,上品啊,替我谢谢法夫子,这思廉真人也是有心了。”杜隆握住这块惊堂木,笑问道:“法夫子知道老夫将那半截抚尺转送他人了?”
“那半截抚尺内含法夫子的一缕元神,一旦换主,岂能不知。”贾岩转过头,在送行的人堆里扫视了一圈:“贾某前来送行,其实也是想看一看究竟是哪位优秀后辈,能蒙老先生如此的青睐。”
“你明知故问。”
“余闲余无缺?”
贾岩的目光锁定了人堆中的那张小白脸,颔首道:“近来,他的故事是挺多的,我们在深山书院里也多有耳闻。”
“这是举荐信,还请贾小友帮忙安排一下。”杜隆从怀里掏出信笺,沿着石桌面又推过去。
贾岩似乎早有预料,收下信笺,道:“但他能否在书院学有所成,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不过傲梅公对他的期许,怕是想见证此子进入湖心岛吧?”
“若这孩子真有朝一日能入湖心岛,则无异于潜龙出渊。”杜隆也深深的望着余闲,面露憧憬:“但愿,老夫余生还能有机会见证这一刻。”
“很少能见到傲梅公这般高的评价,我越发想看看此子在书院的表现了。”贾岩莞尔一笑。
杜隆朝余闲招招手:“无缺,过来。”
这一幕,令送行的队伍一阵攒动。
一些人看着余闲往前而去,眼中大多含着羡慕妒忌。
杜隆和贾岩在交谈,却只召了余闲过去,不仅彰显了杜隆对余闲的看重,还有托付的意思!
当余闲走出人堆时,大家的目光又不约而同的聚焦到了队伍最前面的沈修!
沈修也来送行了,在场诸人,他的品秩最高、资历最大,道行也最高。
然而蹊跷的是,从头到尾,杜隆都不曾用正眼看过这个爱徒。
态度出奇的冷淡。
像是对沈修有意见。
但按理说不应该啊,最近沈修在圣京的官场上一时风头无两,深得皇帝的信任,主持了贪墨案、谋反案等几大案,雷厉风行,明察秋毫。
而且靠着连续的断案磨砺,一些人都察觉到沈修似乎又进阶了,从他身上流露出的凌厉威严之气,应该是法家四品刑察境!
在沈修身后侧的吴宏一皱眉,猜想到了什么,轻轻叹息。
贾岩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沈修,一挑眉头,淡淡道:“法夫子当初的评价看来应验了。明法有私,大道难行。”
法夫子有云:明法去私,大道乃行。
然而法家的中生代代表沈修,却得了法夫子这句名言的反义词评价。
显然,法夫子很早以前,就看出沈修会向酷吏这个角色发展。
“如今他已入四品刑察境,越发的断案如神,威赫之相渐成,但身上煞意愈浓,老夫很担心,他再沿着这条歧途走下去,到了三品阳术境的时候,是否会衍变成阴术。”杜隆长叹道。
“若他心志已定,则苍天难挽。”贾岩苦笑道:“然而他走错了路,恐怕穷极一生都难入三品,傲梅公无需多虑,还是把心思放在下一代的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