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病倒了。
当然,对外严格保密。
余闲也是从皇太孙的口中知道了此事。
“无缺,母妃说父王是被我给气吐血了。”
皇太孙愁眉苦脸道:“只因为父王得知了我解决灾荒的提议……”
“……”余闲只能报以哀叹。
司马家的傻子皇帝说何不食肉糜。
皇太孙好一些,能说出何不吃大户。
但为了鼓励皇太孙进步,他还是劝慰道:“其实你这个想法的初衷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只是放在这个时代,显得比较超前,大家难以接受。”
“真的吗?”皇太孙仍有些丧气。
“真的。”余闲情真意切地道:“我曾听人讲野史,说上古文明里,曾有一個时代,大家就遵行着类似你这样的思想主张,得到了许多老百姓的支持,被称为乌托邦。”
“乌托邦?那是怎样的社会?”
“人人有饭吃,没有阶级,没有压迫,没有剥削。”
“那……应该是一个很美好的社会吧。”皇太孙灰暗的眼神再次焕发光彩,恢复了一些昂然的斗志,振声道:“若有朝一日,我执掌天下,定要将这大景治理成一个如乌托邦一样的社会,让老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
“很好,我相信你一定能施展这个抱负的。”余闲貌似真诚的道:“为了实现这个愿景,所以你更得鞭策自己,勤勉好学、迎难而上,替太子殿下以及圣上多多分忧。”
“我一定会的!”皇太孙斩钉截铁地道。
“那你便继续学习吧,我还得去探望你父王。”
余闲撂下这话,便离开了文华殿,临走时,他看了眼埋头用功的皇太孙,心里只有五个字:三分钟热度。
对于皇太孙,他已经弃疗了。
就好像前世的自己,咸鱼了一阵子后,忽然某个夜晚瘫坐在沙发上刷短视频,恰好看到一段心灵鸡汤,于是幡然觉醒,给自己制定了各种fg,立志洗心革面、积极向上。
三天之后,继续无限循环。
除非经历重大的变故,想让一个三观定型的成年人一下子脱胎换骨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留给皇太孙以及太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荧惑守心的星象出现后,余闲问了陈清北。
作为天师,陈清北对这方面很有发言权。
当时陈清北就显得欲言又止,连连叹息。
一看这样,余闲就知道太子怕是真的凶多吉少。
这也让余闲想起了秦始皇晚期的奇异天象,记得那一年,除了荧惑守心的天象,还伴有陨石坠落的记载。
于是,余闲试探性的问了陈清北,是不是接下来该有陨石坠落了?
这把陈清北的脸色直接弄崩了,反问余闲怎么知道有陨星正在靠近?
原来,真的有陨石正在接近……
“那会不会陨石坠落的时刻,就是太子大劫降临的时候?”
余闲最后如是问道,对此,陈清北只是幽幽长叹:“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
太子,似乎也在做最坏的打算了。
当余闲步入东宫探望,太子隔着帷幔,传出虚弱无力的嗓音:“免礼,直接进来吧。”
帷幔被拉开,现出太子妃憔悴潸然的美丽容颜。
她往里看了看,缓步走了出去,经过余闲时,低声道:“少说几句,殿下需要好好歇息。”
余闲点点头,穿过帷幔,走到了床榻前,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榻上的太子,此刻的脸色满是苍白,毫无一丝血色。
甚至,余闲能感受到一缕灰败的气息萦绕在太子的身上!
“无缺,走近些。”太子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招了招手。
余闲又靠近了一些,道:“请殿下保重身体。”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太子喃喃感叹,随即,他又道:“最近接连的变故,你都知晓了吧?”
余闲轻轻点头。
“本宫的命数看来真要到了。”太子怅然一笑。
余闲坚决摇头。
他和太子的往来联系不多,但内心深处,他是尊敬太子的,远胜于那个喜怒无常的皇帝。
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敬重品德高尚的好人,譬如杜隆,譬如太子。
只有在他们的身上,余闲方能看到人性的光辉。
“无缺,召你过来,本宫想托付你一件事。”太子的声音渐渐低沉,又不失凝重:“若是本宫接下来真有不测,你能否帮本宫照拂一下太子妃和天秀儿?”
“殿下何出此言?”余闲微微皱眉。
“你什么都懂,何必明知故问。”太子哂笑道:“原本,本宫觉得还能撑几年,留下一个太平社稷给天秀儿。但天意如此,时值内忧外患,本宫又成了这样,怕是坚持不到那天了。”
“接下来,若是父皇肯继续将皇位传于天秀儿,那你便好好辅佐于他,现在只有你的话,他才听得进去。但若是父皇他另择储君,那么,你便送他们娘俩去北凉吧。无缺,可否?”
“我知道这要求,对你来说担子很重,不到万不得已,本宫不该托付于你……可是,偌大的朝廷,本宫找不出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了,杨吉他们效忠的终究是天子,得避嫌……”
这,就是太子做的最坏打算了。
相当于是托孤!
太子很清楚,自己若是此时亡故,那么基于社稷的安稳传承,皇帝有不小的可能性会选择更年富力强的皇子接班,比如鸿王!
即便皇帝在情感上偏向太子和皇太孙,但他不可能不清楚主少国疑的危害,尤其天下还不太平,皇太孙又太秀了……
余闲一度怀疑,太子之所以肯去帮鸿王求情,可能也预感到自己将来会有不测,希望以此举向鸿王留点香火人情。
看着太子眼中的恳求之色,余闲五味杂陈,低声道:“真的,就没其他法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