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军的反扑下,叛军开始轰然撤退。
厮杀迭起,喊杀震天,场面格外惨烈。
然而,眼看叛军兵败如山倒时,官军却没有乘胜追击。
直到大部分叛军远去,那两支官军部队就停止了追杀。
更准确的说,是那一支突然出现在山坳口的官军将领,制止了余则丰的追击。
“余知府,穷寇勿追。”
关通纵马找到了余则丰。
“关将军,援军已经到了?”余则丰微微诧异。
关通摇摇头:“只有我,领了百名骑士先赶来了。”
闻言,余则丰立刻抬手勒令后面的将士们止步。
很显然,关通是知道了长生教主力部队会连夜攻袭云州城,眼看卫所军队鞭长莫及,干脆就自己带着一支轻骑先赶来支援了。
还好此刻夜深了,加上山坳口的地形掩护,使得长生教叛军难以看出这支援军的规模,而厉无极等人又在一系列的挫败之后,导致叛军军心大乱,当关通率军杀来突袭,直接就崩了心态、乱了阵脚。
但充其量,就是把叛军吓跑了。
彼此终归是兵力悬殊,若是让厉无极反应过来,稳住阵脚,结果依旧是凶多吉少。
“先前不听余兄提醒,险些误了大事,铸成大错,实在是无颜见余兄啊。如今,只能亡羊补牢,总算为时未晚。”关通拱手致歉。
“关将军不必这样说,有些难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余知府安慰道。
他知道,关通早已洞察了叛军农村包围城市的谋略,但朝廷上下的压力那么大,大家都没办法改变皇帝决定的战略指示。
现在关通只率了百人就赶过来支援,这起码说明了这位武夫子的弟子是愿意豁出命去保家卫国的。
“稳妥起见,先撤回城内,只要撑到天亮,就没事了。”关通商量道。
“如此,就按将军说的办吧。”
余则丰点点头,随即仰头看了眼夜空,当发现天上只剩下高月星辰,不由一怔。
我侄子呢?
“无缺,你怎么样了?”
余苏苏在后面高呼道。
余则丰连忙循着声音,赶了过去,赫然看到了余闲被牧歌用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里,已然昏迷不醒。
“没事,他的意念消耗太大了。”牧歌早已留意到余闲的呼吸很平稳。
只是当感觉到余闲还往她的怀里拱了拱脑袋,牧歌的娇躯瞬间麻了麻。
甚至,她隐约还能感受到余闲呼出的鼻息扑在了她的胸口……
确认余闲无恙,大家又长松了一口气,连忙班师往城内而去了。
……
另一边,厉无极率着叛军撤离出云州城的十里开外后,眼看官军没有追上来,这才开始休整部队、安定军心。
“云信、秀念他们呢?还有绿娥呢?”
厉无极环顾四周,却看不见自己中意的义子义女们了。
大家面面相觑,却是无人敢回应。
厉无极的脸色更加灰败,失神了好一会,他仰起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的忧伤,呢喃道:“看来,天机还是会出错的,道夫子说得不错,我命由我不由天,而我一味的寄希望于天道,奈何天道经常是言而无信的。”
此时此刻,这个名震天下的叛军首领,像是一个忧郁的文学家。
“教主,那些官军没有追击上来,可能是他们在虚张声势,刚刚天太黑,没及时看清楚,但我分辨声势,觉察到他们的人数不会太多。要不咱们杀他個回马枪吧!”有个叛匪提议道。
“可他们还有弓。”厉无极幽幽道,看了眼自己粉碎骨折的左手臂。
一时间,叛匪们又噤若寒蝉。
那一把射日弓,带给他们的恐惧已然深深植入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可是就这么放弃的话,那我们恐怕很难再成事了,等明日朝廷得到消息,必然会集结一切力量围剿我们。”另一个叛匪迟疑道。
“我们今晚不来云州城,朝廷就不围剿我们了?”厉无极轻哼道,随即他又默默思忖了一会,道:“不过,云州确实不好待下去了,因为这场战乱,这里的百姓过得更苦了,我们长生教是为老百姓谋福祉的,推翻腐朽朝廷,初衷也只是想经历阵痛后,让天下迎来新生。而现在阵痛眼看要变成长痛了,我们不应该让老百姓承受这些的……”
“教主圣贤仁德,天下无人可比。”周围的叛匪将领们纷纷赞颂。
“换个地方吧,你们连夜去燕幽行省,我那几个义子在那里的乡村山区里,已经发展了不小的基础势力,你们潜入大山后,大可以里应外合跟朝廷打游击,等到大雪封山,朝廷就彻底没辙了。”厉无极指示道。
一个将领纳闷道:“教主,您说‘你们’?”
“对,就是你们。”厉无极道:“我一个人留下来。”
“教主意欲何为?”
“我想留下来看好戏。”
厉无极缓缓道:“天道说当朝太子命不久矣,等太子一死,就会引发朝廷动荡、皇室内讧,几个皇子藩王会展开激烈残杀,紧接着大景就会陷入到更深的内忧外患中。我想留下来,见证这个帝国崩毁的历史性时刻。”
接着,他指着繁星,又像是一个天文学家:“你们看,仔细看,那里是不是有一颗一闪一闪的星辰,颜色也略微有些红,那一颗星辰不久后就会降落在神州大地上。而那时,就是太子的死期,也是大景的死期。”
大家纷纷仰头观望,却根本没看到有什么一闪一闪的红星,看了个寂寞。
要么是厉无极的臆想幻觉,要么是其他人的修为太低,看不出所以然。
“星辰是那么的明亮美好,伴随了这个世界存在了亿万年,也见证了这个世界无数次的繁华衰落,它们大多数时候是充当旁观者,但当天道准备重新整理人间的秩序时,它们就会带着天道的指示降临人间,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厉无极兀自在那碎碎念。
对于教主的神神叨叨,大家没有接茬,都习以为常了。
不少人都相信,教主如果不谋反,本可以当一名诗人大儒,奈何屡试不中、落榜多次,这才对朝廷充满了怨恨。
“可是,教主,您刚刚不是还说,天道有时会言而无信的嘛,万一太子没死成,朝廷没出乱子,我们的处境就更麻烦了。”有个将领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