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星月,随着黑暗的褪去,被掩盖在了光明中。
当余闲抵达皇城的时候,尚在早朝时候,于是就先去了春坊。
再次见到太子,这个体态肥胖的中年人,如今竟消瘦了一大圈……不过依旧挺胖的。
只是,从他脸上衰败憔悴的气色来看,竟透着油尽灯枯的征兆!
“臣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坐吧。”
太子伸出手,示意床前。
很快,就有太监搬了一张矮凳放在床前。
另一名太监则上去帮忙搀扶太子,让太子尽量以一个舒服的体态躺靠在床上。
等余闲走过来落座,太子微微展颜,挤出苍白的笑意:“今天不闹腾了?”
余闲莞尔道:“在殿下的面前,不需要闹腾。”
两人相视一眼,都藏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太子自然是知道余闲这些日子装纨绔的缘由。
当下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还需要节省体力聊一聊正事:“年关将近,你父亲与你二叔,怕是回不来了吧。”
余闲点点头:“国事为重,家事从简。”
二叔那边就不用说了,叛乱刚平息,云州成了烂摊子,方方面面都亟需重建修复,还得提防叛匪卷土重来,二叔接下来一整年估计都没得消停。
威远侯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北境目前的战事告一段落,各方都偃旗息鼓了,但谁都不能确保在这個年关还会不会再擦枪走火。
只要东宋一天不认输,这场战役就停不下来。
“你们老余家都辛苦了。”太子喟然一叹,结果一口气刚叹出去,他就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这时,守在床边的太子妃立刻取出一个檀木盒子,打开后取出一颗丹药递了过去,太监也端来了一杯温水。
余闲看在眼里,道:“必须得依靠丹药维持吗?”
太子妃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病重体弱时,吞服丹药,无异于饮鸩止渴。”余闲劝道。
前世的历史上,就有一堆的帝王由于嗑药而嗝屁的,死因大多有重金属的缘故。
而眼前的丹药,不用猜都知道是朝天宫炼制的,以这个世界道派货真价实的本领,丹药中的毒素含量想来不多。
但是药三分毒,丹药的效果充其量就是激发精元气血,而太子的精元气血已经大大亏损了,再让他嗑药,只会加剧身体机能的损耗!
“你的意思,我明白,清和也提醒过本宫,除非虚弱到极致,否则能不吃就不吃。”太子苦笑道:“但不吃药,本宫连话都难说了。”
“那就不说话,只管躺着。”余闲道。
太子看了他一会,欣慰一笑,放下丹药。
太子妃把丹药放回到盒子里,对太子道:“那殿下先继续歇着,妾身送一送余闲。”
见太子重新躺下来,余闲就自觉的告辞了。
不过,心里面他却在犯嘀咕。
进宫拜见太子,是临时的安排。
这次进宫,是皇帝召见自己。
但在出门时,母亲秦氏偷偷的叮咛自己先去见一见太子。
如今余闲已经不再担任皇太孙的伴读了,按照礼法,太子没有特殊事务是不方便直接召见自己的。
于是,太子的意思是通过东宫,私底下传达给了秦氏,再由秦氏告知余闲,打着晚辈去探望长辈的名义。
原以为太子会交代自己一些要事,比如托孤,但没想到只是寒暄了几句,太子就“躺下送客”了,这明显不正常。
当尾随着太子妃往外走时,余闲偷看了眼太子妃的曼妙背影,一番猜测,心知传达东宫意思的当事人,很可能是太子妃自己!
果不其然,当两人走出屋子,沿着花园游廊往前走时,太子妃忽然放缓了脚步,并且偏头跟身旁的宫女低声叮咛了几句。
然后这名宫女就转过身,跟其他的太监宫女打了个手势,自觉的拖在了最后面。
当周围无人之后,太子妃头也不回地道:“无缺。”
余闲自觉的往前靠近了一些。
“你这趟回京,见过天秀儿了吗?”太子妃问道。
余闲摇头道:“被圣上训斥之后,臣就在府中禁足了一个月,闭门谢客。”
“那趁着还没散朝,你顺道去见见天秀儿吧,那孩子时常念叨你。”太子妃叹道:“这孩子越来越难约束了,时常冒出一些天马行空的念头,恐怕只有你的话,他才能听得进去。”
“臣一定会好好引导皇太孙上进的。”余闲信誓旦旦道。
就当他以为太子妃是希望自己能在这节骨眼上坚定立场、继续支持东宫,太子妃忽然话锋一转,道:“这两天,荒人的使团抵京了。”
余闲一怔。
心里迅速泛起了波澜!
远北荒人的使团来圣京了?
不是,荒人部队不是正跟东宋结盟,在北境跟老爹他们打战嘛!
“这个消息,秘而不宣,迄今为止,明面上,只有圣上和内阁知道。连我和太子殿下,一开始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太子妃的声音渐渐凝结,且透露出寒意,犹如时下萧瑟冰封的花圃。
“后来,还是杨吉趁着给天秀儿授课,找我谈论天秀儿的功课时,暗示提醒。”太子妃继续说道:“至于这些荒人进京的目的,杨吉没有说,但以你的才智,大概能猜得出来。”
余闲垂下眼帘,默默思忖。
很快的,一个答案在他的脑海中呼之欲出:求和!
这个答案也很明显,彼此都打到这个份上了,荒人部落派使团来圣京总不可能是继续搞事挑衅,也只能是奔着谈判求和来的。
蓦然间,余闲想起了秦泽之前对荒人部落的讲述。
北境落神山的战事传来时,余闲得知荒人联合了东宋一起对抗老爹他们,于是就询问秦泽有没有办法去分化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