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两天后方才停歇。
趁着暖阳普照,宁云心、乌小蛮陪着牧笛的车队离开了燕归镇,开拔前往燕幽府。
“宁姐姐,那家伙真的一口气连杀了三个二品境啊”
乌小蛮凑在暖炉边上,俏脸上覆满了难以置信。
得知消息已有两天,乌小蛮仍旧对这个事实充满了惊奇。
“这個问题,你这两日已经问了不下三次了。”宁云心苦笑道:“只能说,那人或许真是名副其实的天命之子,有偌大的福缘气运傍身,因此才能屡屡逆天成事。”
顿了顿,她幽幽一叹:“只可惜,我们没能亲眼见证他的这段伟岸奇迹。”
当时前往驿馆与厉无极对决时,余闲只带了牧歌、秦泽和伍松。
宁云心和乌小蛮也曾提议随行,却被余闲拒绝了,让她们留下来照拂牧笛母女。
但宁云心知道,余闲是看出了自己和乌小蛮的犹豫。
乌小蛮的犹豫有两点,一个是怕冷,另一个是怕死。
在完成茧生境之后,她迈入了巫教六品的筮卜境,可以筮卜吉凶。
因此她偷偷筮卜了一下,得知余闲等人前往驿馆会晤厉无极,是天大的凶兆,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于是她当时就打起了退堂鼓,并且劝阻余闲等人继续苟着,等着燕幽府派人过来。
但余闲知道自己不去,杜隆必然凶多吉少,再说现在不先解决了厉无极,等到天石降落时,厉无极这些人在背后捅黑刀就更难办了。
索性让她留下来陪着牧笛母女,即便自己等人有不测,也让乌小蛮护送这对母女返回北凉,乌小蛮最终含着眼泪答应了,哭戚戚的目送余闲离去。
至于宁云心。
她倒是不怕死。
但她还有牵挂。
那就是西唐的社稷和子民。
如果说,她的死,可以同时帮助到西唐和余闲,她会毫不犹豫的奉上性命。
但现实是,如果折在了这片雪原上,她的故国该怎么办
西唐皇室的内讧已经愈演愈烈了,甚至到了兵戎相见。
东宋和荒人的兵锋也还抵在西唐的身旁,西唐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境地。
她想做点什么,哪怕最终无济于事,也无憾了。
在余闲出发前夕,她找过余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要余闲一句话,她便会誓死相随。
但是余闲善解人意的拒绝了。
“把你的命,留着去建设唐国吧。”
留下这段话,余闲等人毅然决然的闯入了风雪中。
“话说回来,牧郡主真的比我们勇敢了许多。”宁云心感叹道。
情绪里,有一丝钦佩,有一丝羡慕,还有一丝惭愧。
相比她和乌小蛮,牧歌没有丁点的迟疑,只说了一个“走”字,就陪着余闲去赴这场死局了。
“牧郡主也是想救太子和社稷。”乌小蛮用冰冷的手摸了一下宁云心的手背,劝慰道。
“但,你难道没发现嘛,牧郡主对旁人都是不苟言笑的,但唯有面对余公子时,才会有一些寻常女子该有的温度和情绪,哪怕是翻白眼,也透着一股嗔意。”宁云心喃喃道。
“给你这么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乌小蛮托着香腮嘀咕道,“莫非,牧郡主真对这个未婚夫婿有特殊的感情”
宁云心的眼波一转,像是湖面泛起了涟漪,垂下眼帘后,低吟道:“或许是吧,他们俩,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乌小蛮睨了一眼宁云心略微黯淡的神情,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道:“宁姐姐,你不对劲哦,一说到余闲和牧郡主的事,就黯然神伤的模样,该不会是你也对余闲有那个意思吧……”
宁云心的双颊一红,仿佛被窥破了心事,连忙摇头,但摇得明显不够坚定,甚至都说不出什么辩解之词。
“肯定是了,我们族里,那些女子被情郎表白时,都像你这样子,羞赧慌张。”乌小蛮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以至于寒意都消退了许多。
“我没有,你别胡说。”
“别害臊嘛,男欢女爱,理所当然。”
“我真没有,你再乱说,我堵住你的嘴!”
宁云心恼羞成怒,突地想起什么,反唇相讥:“你别尽顾着说我,你自己呢,破茧时都看到了他,你的蛊虫可都认准了他呢。”
乌小蛮的小脸一僵,娇嗔道:“那是我的蛊虫,与我何干。”
说是这么说,但她的本命蛊虫都认准了余闲,最近已经出现了“发情”的征兆,每日每夜都搅得乌小蛮不得安宁、浑身燥热。
一旦蛊虫完全化作情蛊,若是没有得到“有效的疏导”,情蛊就会分泌毒素,到时候乌小蛮就将遭到蛊毒的反噬!
“都怪那家伙,偏偏挑在我破茧时出现,害惨我了!”乌小蛮委屈吧啦的说道,这辈子的节操和修行全被余闲一眼给坏了。
宁云心瞅了她两眼,除了些许的幽怨,却看不出丝毫的悲伤之色,于是试探性的问道:“那实在不行的话,你考虑考虑”
虽然乌小蛮便宜了余闲,做不了大的,但屈居郡主之下做个小的,以威远侯府的权势地位来说,倒也不算埋没她的身份。
“想得美!”乌小蛮斩钉截铁的道:“我离开部族时就答应了爹娘,说好了在圣京要珍惜名节,不被登徒浪子欺骗了身子。若是真遇到了如意郎君,必须得有一套圣京的大宅子,家境最起码也得衣食无忧,还得有户籍保障以后孩子的入学。”
宁云心眨了眨眼,心想这些条件,余闲不都符合嘛。
有房有粮,还有圣京最顶级的户籍。
乌小蛮大概也说得心虚了,话锋一转,又把难题抛给了宁云心:“宁姐姐,你要是对那家伙有意思的话,我保证不争,大不了回老家慢慢解蛊毒,修为损失些。”
宁云心再次摇头,叹道:“我现在只想着赶回唐国,跟我的国民在一起挺过这次的难堪,其他的……我暂时无暇多想。”
她承认,对于余闲有那么一些特殊的感情,自从在中秋夜倒悬楼的惊鸿一瞥……
另外,她必须得承认,在圣京,甚至是这段人生里,最惬意的时光,就是在威远侯府蹭饭的日子。
这让宁云心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她也想过,不理会家国的忧患,索性就这么一直留在圣京,白天和余闲去书院修习,晚上回侯府吃饭,过一些岁月静好的生活。
但,她心里的牵挂却令她不得不踩了刹车。
等她返回了唐国,也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