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恒推脱:“县太爷盛情相邀,梁某本应鞠躬尽瘁。然岁月不饶人,我老了,已是过一甲子之人,纵是有心,这身子骨也无力教导。”
李义看着颇为健朗的梁恒,微微皱眉,轻声道:“《荀子》有云: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梁老若能成为县学生员之师,不仅遵从先贤教导,合乎礼仪,且能在天地君亲师中占‘师’一席,他日梁家兴旺可期。”
梁恒苦涩地摇了摇头:“县太爷所言甚是,奈何梁某精力不济,难为学事。”
李义见梁恒推脱不就,也不再强求,起身告辞:“既是如此,那改日再来叨扰。”
梁恒坚持要送李义,刚到门口,尚未出大门,就见一仆人进门,冲着梁恒就喊:“老爷,打听到了,那顾举人去了孙财主家。”
“顾正臣?”
李义微微皱眉,看向梁恒。
梁恒怒视仆人,没看客人还在,没点规矩。
李义有些好奇:“梁老差人寻顾举人,所为何事?”
梁恒呵呵笑道:“梁某与顾举人算是忘年交,喊来听一出戏,解解闷。”
李义对梁恒的话半信半疑,看着眼前深沉的老人,没有再问什么,扇动蒲扇走出了梁家。
孙财主家么?
李义看了看眼前的岔路口,改了方向。
顾正臣!
这个名字很熟悉。
顾正臣,名不二,字正臣,洪武五年滕县举人。
不二,取自“忠以为心,盛衰不二,纯节所存,其意盖远”,不二则正,取字正臣。
只不过大家都称他为顾正臣,这是一个“以字行于世”的年轻人。
“以字行”不算什么稀奇事,古来有之,如屈原,名平,字原;如项羽,名籍,字羽;伍子胥,名员,字子胥等。
李义并不在意顾正臣是以名行于世还是以字行于世,而是在意这个人。
几日前,顾正臣毁婚赵家,闹得滕县满城皆知。
按朝廷律令,县衙应该差皂吏打顾正臣五十小棍,只不过县学教谕徐文风竟跑来为顾正臣说情,并以举人犯错,宽恕处置为由,免去惩罚。
徐教谕就是一个顽固的老头,在滕县当教谕三年,从未给谁说过情,可因一个顾正臣,他竟亲自出面了。
说到底,徐教瑜很可能是惜才爱才,顾正臣能中举,毕竟还是有些学问。
可让李义如何也想不通,顾正臣为何会得到梁恒的青睐,这个人眼高自傲,县学里面多少人他都看不上眼,又凭什么看中顾正臣?
还有,顾正臣一个落魄举人,听说因为取消科举还疯魔了一段时日,这刚好转,又跑到孙财主家里作甚?
“听说没有,顾举人又去借钱了,这次冤大头是孙财主。”
“孙财主吝啬,没好处的事,断不会做,他还真是病急乱投医。”
“是啊,后日王家就要登门讨债,那顾举人若拿不出六贯钱就要佃入王家。”
“六贯钱,难啊,咱出一天力气不过二十文,他一个瘦弱书生又如何弄来这么大一笔钱。”
李义听着路人的议论,眉头紧锁,跟上去,拦住两人:“打扰两位,敢问方才所言,顾举人佃入王家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见李义透着儒雅之气,也没恼怒,耐着性子将听到的消息说给李义。
李义听完,谢过两人,看向孙财主家的方向,目光坚定,低声喃语:“我倒要看看,能被徐教瑜、梁家都看重的人,到底有几分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