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梅镜尘,和兄长及乔家大姑娘乔安忆一起,在十年前被杀于金沙江畔。
到京之后,若有沉冤得雪之日,我自愿上堂作证。”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梅雪的声音在缓缓流淌。
无喜无悲,似是早已看透了这喧嚣的尘世。
李瑾之收了脸上的笑意,他的眼神从梅雪身上挪开,悠远平静地注视着铺满暮春光芒的院子。
负手而立的沈清扬,看着梅雪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这才扭脸看着李瑾之冷笑说:
“我自以为对京城里的事情无所不知,却没想到,原来我们的严阁老十年前就已经只手遮天,敢在天子脚下无法无天了。”
李瑾之也笑起来,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轻轻摩挲着指尖说:
“我是想着,既然严阁老如此惦记蜀王府,等我到了京城之后,一定要郑重感谢他老人家一番才是。”
李长史听着眼前两个年轻人的笑谈,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心惊胆战。
他甚至可以想象,几个月后的洛阳将会发生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萧彦大张旗鼓地亲自去码头迎接张嬷嬷和玉容、平安。
玉容惶恐不安,紧紧抱着平安,还用帕子遮了平安的脸,生怕别人看到会嫌弃他。
梅雪等在二门口,看见她们就笑了,快步走上前将平安抱进了怀里。
萧彦从没有见梅雪笑得这样舒心过,不由得感慨:
“这小子哪儿修来的福气,竟然能得梅姑娘如此厚爱。”
梅雪将平安脸上的帕子揭开,又侧身替他遮挡了阳光,这才微笑着轻声说:
“上天造人,他是特殊的那一个,我亲手接了他来到这个世上,理应护他周。”
平安母亲难产那日请她,她一眼就发现了问题,可那时的他已经是个鲜活的生命了。
她知道他一旦出生便意味着苦难,可她不忍心阻止,那么便只有尽力而为。
春光里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抱着孩童往前走,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暖笑意。
以往的她,即便是笑了,也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
李谨之站在园子的垂花门后,隔着雕花的镂空墙砖,含笑看着梅雪和萧彦一行人走过。
原来,她也是这么地喜欢小孩子。
王府的官船已经准备妥当,张嬷嬷一行人到的当天,沈清杨就开始命人装船。
蜀王少不得又是一顿破口大骂,沈清杨照样不为所动。
梅雪去向蜀王妃辞别,却正赶上李谨枫在和蜀王妃缠闹。
李瑾枫想和李瑾之一起去洛阳,蜀王妃不同意,他就叫了李瑾之过来帮忙说情,谁知李瑾之竟然和蜀王妃意见一致。
李瑾枫大感委屈,梅雪不欲掺和进去,谢过了蜀王妃这些日子的关照便打算离开,谁知急了的李瑾枫却拦了她说:
“梅姑娘,你给评评理,我自小就是跟着大哥长大的,连读书也是大哥教的,现在却非要我和大哥分开,这是何道理?”
梅雪清楚这事就算闹到蜀王那里也是一样的结局,蜀王只有两个嫡子,他绝不会把他们都送到京城去。
而明德帝要的是李瑾之。
可这话梅雪不能说。
李瑾之起身,将李瑾枫拉到蜀王妃身边说:
“母亲这几年身体不好,你理应留在母亲身边侍奉。
你若听话,少则两年,多也不会超过你行冠礼,我一定接你去洛阳。”
李瑾枫红了眼圈,哽咽着说:
“我一天也不要和大哥分开,到我行冠礼,还得六七年,大哥这话分明就是在搪塞我。”
可李瑾之不为所动,只拍了拍李瑾枫的肩膀说:
“此事就这样定了,你不要再和母亲混闹。”
梅雪跟着李瑾之一起离开了蜀王妃的院子,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梅雪对李瑾之说:
“三公子年轻,未必就不敢偷偷跟着你去洛阳。”
李瑾之无奈地笑了:
“多谢梅姑娘提醒,以三弟的性子,他是敢做出这种事情的,我会让人看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