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明修二十岁之前一直是个散修,逍遥自在,游戏人间,独自去了趟幽州,还带回了个两岁的娃娃。当时气坏了颜家二老,他们都是凡间百姓,一直盼着颜明修能为颜家传宗接代,如今自家儿子不明不白带回来个孩子,街坊邻居不免传出流言闲话。
平日里踏破颜家门槛的媒婆,在街上遇到颜母都要躲着走,生怕为颜明修说媒砸了自己的招牌。颜家起先很是心急,但二老心善,日子久了也接受了这个可怜的娃娃,并为孩子起名为颜念新,希望他有一个新的开始。
颜明修对这个孩子也非常上心,收了游走人间的心思,以驱鬼捉妖为生计供养他。随着孩子渐渐长大,颜家二老也相继病世,颜母临终前将他托付给已嫁去沧墟派的大女儿颜明心。
颜明心答应颜母等她离世之后,将这一弟一侄带去沧墟派,颜母这才放心地闭了眼睛,那时颜念新才八岁。小小的年纪早早体验了至亲离世,面对更加痛心的义父,他只能躲在角落偷偷抹泪,还好当时有嵇北辰和卢心蕊的安慰和陪伴
“你想什么那?小叔都下山了,你不去送送吗?”卢心蕊的话打断了颜念新的思绪,一想起旧事心就揪了起来,此时的他喉咙发紧说不出一个字来。
卢心蕊无奈摇头,嫌弃地丢下他御剑而去,嘴里忍不住嘟囔着:“真是个呆子。”
“卢师妹,我”颜念新缓过神来,再想说什么,佳人早已不见了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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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劫山下的无忧镇,颜明修寻了间酒肆,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他已多年不曾饮酒,这酒力倒是不减当年,不到半个时辰一大坛汾酒就下了肚。刚想招呼小二再来一坛,一灰衣少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将他面前的酒碗换成了茶杯,不多时一壶清茶从对面的茶铺送了过来。
颜明修嘴角上扬,心情大好,轻声笑道:“花开半浓时最美,酒至半酣时最醇。你这身衣衫小了,该换一身了。”
他说着将身旁的包袱随手丢了过去,也不管少年会不会换上,端起少年为他斟满的茶杯,细细品味这春茶的清香甘甜。
“嗯,不错,就是倒得太满了。花开则败,月满则缺,天道忌满,人事忌,为人处世,不必求求满。”颜明修悠悠说着,仍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不管是饮酒还是品茶,做人还是修仙,对他来说都有不一样的乐趣。
“义父说得是。”灰衣少年正是颜明修的义子颜念新,他义父这随遇而安的性子多年来始终未变,一想起如此自由的魂魄因他被门派清规所束缚着,不禁让他对颜明修心生愧疚。
对面的颜明修似没有注意颜念新的情绪变化,依旧品着茶悠悠地说道:“小新啊,你也十七了,也该尝尝这酒的味道了。”
颜念新顿了下,双眸黯然失色道:“喝酒误事,我还是不饮为好。”
这话一下子勾起了颜明修的兴致,自从他带着颜念新入了沧墟派,两人就很少有机会好好坐下来谈心了。一转眼孩子大了,心思也多了,今日正好多聊上几句心里话:“这么说你跟阿辰也喝过?对哦,他比你年长三岁,定是喝过这酒的。”
颜明修似无意地将嵇北辰提起,本想打探下他对嵇北辰出走之事的看法,却没想到颜念新心思缜密,直接回道:“首座是不是有了他的消息?您这次下山是为了找他,对吗?”
“哈哈!”颜明修尬笑了两声,毫无正经之言,漫不经心地笑道:“你这聪明劲儿随我,就是性子太闷,蕊儿是不会喜欢的!”
原本为其茶杯的手停着半空,只一瞬,颜念新的失态已不见,这次倒的茶只有七分满。
颜明修苦涩一笑,这孩子还是如此明礼懂事,从不争抢不出头。但情爱之事可不是别的,这苦头他最是知道。
正想法子如何能点醒他,却听见颜念新哑着嗓子,低声言道:“我知道,她喜欢嵇师兄。我想帮她尽快找到,所以就跟来了。”
颜明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还未争取就要放弃,跟当年的他一模一样,还真是说不清的缘份。
此时他再也无法淡然处之,气愤地训诫道:“你这个呆子!事情还未搞清楚就选择退让,你可曾问过阿辰的意思?”
颜念心双拳握紧,他没勇气去面对那个答案,更问不出口。只是没想到义父会因此事动怒,正想着如何赔礼谢罪。
颜明修忽话锋一转,嬉笑言道:“若你想争取,说几句好话听听,义父倒是不介意帮帮你!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还是有些优势在的!”
颜念新皱起双眉,纠结的神情与他粗犷的身材极其不符。他不知嵇北辰因何被代掌教萧上青除名,但乘人之危这种事他是绝不会做的。思索片刻,他还是拒绝地连连摇头。
颜明修见其如何正直,不知该喜或悲,他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抬头望向天边渐渐聚拢的乌云,重重叹气道:“哎……这事急不得,我再慢慢教你。咱们先不管嵇北辰了,他最近好得很,首座也只是让我暗中保护,反正蕊儿还不知此事,不如……”
话未说完,一绿衣少女气喘吁吁地跑到两人面前,急切问道:“小,小叔!嵇师兄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