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那个通窍丹,材料就是你背后那一大堆吗?”光天君突然转移了话题。
方然冷不丁被这么一问,一头的白毛汗,连忙答道:“我保证这些都是顺便拿来的,最关键的还是给你把脉,好推演丹方!”
“无妨。不过既然是在我这里浸染的道韵,那么下一炉的通窍丹,也给我拿两颗来看看。说不定就有用呢?”光天君的声音瞬间又充满了笑意,接着说,“把脉是吗?我准了。”
小嗷在方然头发里面像虫子一样蠕动,暗戳戳渡过来一道神念:“就要去摸美人姐姐的手咯!”
……但是方然绝对没有想到,光天君的把脉,会是这种方式。
“忘记了,你才三步,道韵都没有领悟,更别说引灵力到体外……”
光天君无奈地揉了揉没心,把手从方然手中拿回来。
三指搭脉品脉,这个法子的的确确是医者常用的法子。
方然和商会里面的医师莲青衣学过,而且掌握的不赖。
但是光天君的经脉和常人大有不同,并且她的修为远胜于方然,哪怕有意压制护体道罡,方然只凭三指品脉,也还是根本没法确切掌握她经脉的状况。
折腾了快半刻钟,抓着光天君的皓腕努力了半天,小嗷的口水都要从方然头发间溢出来,他却最终无奈地摇摇头:“天君姐姐,我还是摸不到你的脉搏啊……”
光天君本来还有些不耐烦,被“姐姐”两个字一逗,莞尔一笑,略微思忖了一下,便提议让方然直接渡灵力过来,运行一个周天,这样可以更直观地感受到她经脉的情况。
允许对方渡来灵力,这是近乎于性命交托的做法。因为只要渡入灵力的一方有任何图谋,直接就能绞碎被渡入灵力的人的经脉,几乎没法抵抗。也只有血亲如父子母女的,才会极罕见地用这种方法探查伤势。
方然听到光天君做此抉择,也是心头一惊。
他和光天君非亲非故,唯一的包票就是背后的暗天君,而光暗二天君,交情看起来并不怎么深厚。
光天君能行此险招,在方然看来,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令人信赖,而完全是因为光天君伤情棘手,她对于尽早恢复的期望,已经迫切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程度。
但问题在于,一方面手腕的经脉还是过于细密,灵力很难如臂使指地探入。另一方面就如同光天君所说,方然现在,根本没有领悟道韵,也就完全无法借助道韵控制灵力传到体外,更不用说渡入光天君体内了。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方然无奈地站在浣云潭边,愣愣地看着潭水上面不断泛起涟漪,心里面不断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来感知经脉运转。
品脉不成,渡灵无方,要是光天君有方然这样的解析能力,给自己的经脉建模,再直接将立体模型传过来,倒是也行。
不过显然这个想法太离谱了……
光天君就坐在他身边咫尺之遥,也死死盯着那一泓潭水,良久,她咬了咬嘴唇,脸上决然之色闪过,素手轻抬,便有无边水汽从潭水之上浮起,瞬间便浓雾蔽目,伸手不见五指。
方然吓了一跳,正想问怎么回事,却听到唏唏窣窣的声音响起。
天机轮盘条件反射地建模,却骇然发现,这赫然是衣裙与肌肤摩擦的声音。
他连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只剩下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水汽鼓荡,光天君的声音悠悠传来:“我体坤阴,督脉又正合玄阴之相。我来引导你的灵力,进到我体内运转周天。”
然后她的声音变得凶狠而冰冷,“如果这样你还炼制不出来治我伤的丹药,我就把你淹死在浣云潭里!”
方然艰难地转过头去,很想说以天机轮盘的图像处理能力,这云雾虽然浓重,但是还难不倒他……可是一想到这么说出来之后的后果,方然就明智地闭上了嘴。
“你的心乱了。稳住,否则激起我护身道罡,以你的修为,只有死路一条!”
……
方然觉得自己的灵力被一股宏大却寒冷的灵力包裹住,然后穿过一层薄薄的屏障,进入到另一片天地之中。
他自己的经脉闭塞已久,狭窄逼仄,而天机轮盘修复过后的经脉,又宽阔得不像话。二者之间天壤之别,对比之强烈,令方然对于正常的经脉全然没有概念。
而且也不知是为什么,他自己的经脉内观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一片深邃的漆黑,看不出经脉的界限。灵力穿行其中,好像不存在任何束缚,汹涌澎湃。
但光天君的经脉,就真的如同冰原之上的河道一般,宽窄深浅各有不同。
最宽阔也是方然最先看到的,便是进入之时的督脉,冰凌在督脉之中穿行,发出冰层断裂的咔嚓声。
和光天君督脉之中的灵力比起来,方然现在这一小股灵力,就仿佛一条小溪一般。
光天君内视经脉,用自己的灵力裹挟住方然的灵力,谨慎地穿过自己体内一条条经脉。无论是天然而成的,抑或是后天再贯通的,一律一视同仁,穿行时冷酷地甚至显得有些无情。
方然运转天机轮盘,将这些经脉走势一一记录下来,光天君偶尔出言提醒,指出来了各处暗伤潜藏的地方,方然也更加认真地记了下来。
他发现的的确确有一些经脉贯通得非常突兀,就像是本来该是平整冰原的地方,毫无道理地被人拓开一条沟渠,又或者本身并行不悖的几条经脉,被人强行打通串在一起。
经脉是多了,可以承载的灵力和道韵也更加厚重,但是长此以往,肯定还会有后患。
光天君现在的伤,便是由此而来。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疯狂……你不知道这样下去,经脉早晚会有一天支撑不住你的修为的吗?”
冰原之上,一个更加悠远更加飘渺的声音乘风而来:“知道,但我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