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紧张地动了动喉咙:“您、您是谁?您……是新的神吗?”
半空的少女突然回头,朝他嫣然一笑,那笑明媚如春天,却又疏冷如荒原。
“作为你救我的回报,好心人,”她说,“祝福你,永远好运。”
一道蓝色的朦胧的光落到莫里的头顶,他像沐浴在一汪温泉里,下意识趴伏下去:
“感谢您的赐予。”
再直起身,哪里还见那少女的身影。
弟弟跑出门来,奇怪地看着哥哥:
“莫里哥哥,你怎么哭了?”
莫里擦了擦眼泪,他绝没有想到,几十年后,他会因为这份命运女神的馈赠,成为整个纳撒尼尔最富有的商人。
再回忆起曾经的家徒四壁,再回忆起过去十几年被黑暗笼罩的无望岁月时,他总会望着天空,会心一笑:
好心,是永远没错的。
柳余在黑暗中行走。
她身体被穿透的地方还在隐隐疼痛,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她有许多迷惑未解,盖亚去哪里了?
为什么世界陷入了黑暗……她又为什么还活着……
路上不是完全没有人。
迫于生计的人们依然在黑暗中劳作,可是他们的脸上时不时面露惊惧,黑暗滋长了罪恶,不过短短一段路,她就看到了好几拨藏于黑暗中的罪恶。
有的只是抢劫钱财,有的却是看准了年轻貌美的女孩拖入暗巷……
她出手教训了好几波后,已经走到了城池的中央。
而后,她看到了自己的神像。
在无数的废墟里,她的神像就那样屹立着,穿着光明神殿统一制服的教廷人员在附近捡拾着废墟上的白色石块――
柳余低下身,捡起一块,她认出,这是光明石像权上的一个小拇指。
拇指上的戒指,她在盖亚手上看到过。
“谁在那儿?”
一柄剑递到了她的喉咙前,柳余仰起头,却是一愣。
她看到了一个熟人。
“卡洛王子?”
对方也愣住了。
他像是饱经沧桑,那张从来温和秀美的脸板得像冰块一样肃冷,气质大变。而在对上她的视线时,那琥珀色的眼眸渐渐变得柔软,开始有了光。
“弗格斯……小姐?”
夜明珠的柔光将附近照亮,他像是做梦似的,轻轻地问:
“弗格斯……小姐?”
“是你吗?”
剑收了回去。
柳余顺势站了起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
卡洛王子的睫毛垂了下来,他又看向废墟般的城池中央,用做梦般的语气道:
“一个月前,光明……堕落了。”
他的眼里有了泪花:
“黑暗在狂欢。”
“主教和大主教领着神使们,一直在祈祷,他们祈求神的回归……神殿已经乱了套。信徒们崩溃了,有的的发疯,有的自杀……啊,马兰、马兰大人自杀了……”
“啊。”
柳余张了张嘴,抖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偏执的信仰,会让人走向疯狂。”
良久,她道。
可是,你就做得对吗?
她问自己。
可回顾过去,又似乎找不到第二种解答。
人的路一步步往下走,不走到尽头,谁也不知道,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你说的对……弗格斯小姐,你总是对的。”卡洛王子忧郁地道,“我最近一直在想,将另外一种存在当做信仰,当那存在不存在时,我们的意义就被抹去了……但我的父王很高兴,他说,终于不用战战兢兢地活着,不用假装对光明虔诚……”
柳余“哇哦”了一声:
“您的父王不虔诚?”
从那吻脚趾来看,可一点没有不虔诚。
“父王说,是的。他没法对另外一个人顶礼膜拜,还说,他相信这世上有许多这样的人,只是平时,他们都将自己包裹得很好。”卡洛没多提,他看向城池中央的石雕像,“那个是你,对不对?”
柳余没有说话。
迄今为止,她都不明白这石像是从哪儿来的。
“我得去找我的母亲了。”
她道。
“弗格斯夫人?”卡洛王子摇头,“你找不到她,她被布鲁斯主教领着人看起来了。”
“为什么?”
“旧神陨落,新神兴起……”卡洛低低地道,“你问我为什么?弗格斯小姐,没人是傻瓜。”
柳余没有回答。
是的,没人是傻瓜。
处在权利更迭的中心,他们比普通民众更敏锐。
拥有权利的渴望一直牢牢掌控,而没有权利的,则渴望掌控权利。
“可不论怎样,弗格斯夫人是我的母亲,我会去救她。”柳余颔首,“卡洛王子,再见了。”
卡洛却似没听到,他看着她,眼里的情感像是压抑许久、此时才放出来:
“弗格斯小姐,您……缺一个侍从吗?”
少年单膝跪地,率先向她做出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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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遥远的、遥远的迷雾中央,在新神苏醒的刹那,代表黑暗的神o也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美丽的绿眸倒映着天空与星影,专注似又迷离,过了会,又闭上了眼睛。
一声叹息散入风中:
“贝莉娅?弗格斯……”
灰色迷雾无处不在,它们包裹着他的身体,像是要与他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