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发髻挽,等你夜来唤。夜风吹过帘,你把被儿掀。”
这调子又被唱了起来,在仁王府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权青画已经做过许多心理建设,也做过万般猜想,却没想到,人还没见着,先听到的竟是这样的唱腔,云淡风轻的人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虎子在他身边站着,被他这动作带得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再看权青画,原本就不太好的面色,这会儿更白了。
“郎君啊,起风了,风都来,你未来。”
紧接着就是另一个女声扬起,歇斯底里地呵斥:“不要再唱了!你若再唱,我怕是等不到见他,就要先送你去见阎王!”
仁王府的下人动了起来,一趟一趟地往后宅去,再过一会儿,权青允终于走到前堂,却没迈过门槛,就站在外头看着堂内的四弟,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权青画突然就笑了,“三哥,这是你的府邸,怎么你在自己的府邸倒不如在我的尘王府那样有底气?我记得刚回京时,你一脚踹开尘王府的大门,如今却连自家的门槛都迈不过?”
权青允没理会他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虎子,“怎么还带着个孩子?这是谁家的孩子?”
虎子往权青画身后躲了躲,只探个头出来看权青允,看了一会儿就发现这两个人谁都不
再说话,他想了想,便主动说了句:“我是来看没有机会见到的未来。”
权青允听得皱眉,想再问几句,黎妃的唱腔却又响起,可是才唱两句就断了。
不一会儿,有下人匆匆跑过来,到了门口往地上一跪,急着道:“殿下,云生姑娘把那位夫人给伤了,伤得不轻,请问殿下要不要请太医。”
“不要!”权青画下意识地冲口而出,“不要请太医,绝不能请!”
那下人看了他一眼,为难地道:“可是夫人伤得很重。”
“那也不能请太医!就算没命也不能请太医!”他看向权青允,目光中尽是挣扎,他说,“你可知我为何恨了你这么多年?仅仅是因为我把对她的气发泄到了你的身上吗?不是。三哥,我是恨你把她救出冷宫,没有让她被那场大火烧死!她若死了,一切苦难就都结束了。她若不死,你就始终握着我最不堪的人生,让我在你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宽大的袖口里面,是紧紧握成的拳,他鼓足了全部勇气来到这里,却发现再多的勇气在那几句唱腔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权青允问了他一句:“所以皇姐寿宴那晚,去落云村的杀手中,还有你的人,对吧?”
他点点头,“是。可惜夜飞舟坏事,最终还是没能把她给杀死。”
权青允没说他是对是错,只是告诉他:“幸好你的人去了,否则黎妃娘娘就会落到摄政王的手里,那样我就更对不住你,更没法跟你解释。”
“没有黎妃娘娘!她不配!”权青画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地压制着不停往上翻涌的情绪,“所以我问你当初为何不让她烧死在冷宫,既然终有一天藏不住,为何还要把她留下?三哥,你敢不敢摸着良心说,你当初把她留下来,真的就是为了给我一个交代?真的从未想过有一天用她来制衡于我?权家三子,哪来的那么伟大。”
权青允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当初,当初他当然不是一心就想给他个交待,他的确是想过用黎妃来制约这个四弟,令其永远失去斗志,永远都退出皇位的争夺。
可他的确也想过要给他一个交待的,想过救出黎妃,让这个四弟心里能好受一些。
至少人藏起来,过些年四弟回来,母子还能见一见。
可他也是万万没想到黎妃本性卑劣,人都住到落云村了,非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连落云村的人都不放过。他想过很多次同一个问题: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他不说话,权青画也不再追问,他只是把虎子从自己身后拽出来,再往前推了一把,然后告诉虎子:“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未来。你总想着如果你的父亲没有杀人会如何如何,我却在想,如果当年我的母亲能像你的母亲一样死掉,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