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春光烂漫,蜂蝶纷飞,同龄的孩子们追逐嬉闹,他坐在案前研读、书写,乍然感到了寂寞。
他本能似地依循记忆,回到了当初生养自己的此处,几乎没有神会记得自己诞於何处,他们的记忆始於化形,养父母即生父母。
恰是花开时节,清风徐来,几许花瓣飞旋而下,轻柔地点在他仰望的面颊,树间的萤光明亮若星辰,盘绕於脚边的板根,沙沙作响的枝叶,即使只是无所事事地伫立,他依旧被无私地拥抱着。
深深感受内心的某处得到了呼应,无以言状的彭湃,他的生命自那时第一次岔出了非必要的行程,这里是唯一的温暖与归宿。
他在这度过了美好的闲暇,或坐或躺,悄悄对着祂倾诉不曾与旁人说的话,点点光辉闪烁,像在回应,只有在短暂零碎的时光中,他能孩子气地自得其乐。
可他很快就发现,这一带的灵树一年不如一年,从养育自己的祂开始向外衰弱。
他也很快意识到这是归咎於自己的诞生。从来就没有多余的灵力,他丰沛的资质,是树群倾尽年华而得来的。
上神们的指教他铭记於心:一切乃是无意识的定律,千年百年,就会世出这麽一个他,竭尽JiNg气的灵树将汰旧换新,新芽会再度生於萎败,受天地孕育,复传递新生——不光是灵树,世间所有生命皆是如此道理。
他还是无法逃避席卷而来的罪恶感。
他渴望无声接纳自己的祂可以永远存在,即使离别是必然,也渴望留下些什麽。
并没有所谓的「命运」,只有他的不甘与私心。他暗自反哺灵力,无数的灵核绽放,却来不及成熟而凋萎,不论做何努力,他的「母亲」仍不断迈向Si亡,他执迷不悟,反反覆覆,最终——
独留的灵核同他一样孤独,即使活着,好像也仅能等待消逝。
这里已经被放弃了,在下一季的灵树於此生长茁壮前,不会再有神踏足此地,那这颗灵核该何去何从,光是生存就十足勉强,又怎可能自立化形,成为和他一样的「天选」?
「——但我想祂此生有孕育出祝晓大人您这般优秀的存在,就已经没有遗憾了,对吧?」
他恍然一颤,春筠的笑容耀眼却单薄,心底下意识地不安,他起身yu答。
唰——
一阵强风刮来扬起碎屑,他眯起眼抬臂遮挡。
再次抬眸,亮晃晃的yAn光照得他心寒,眼前空无一物,徒具风声呼呼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