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霁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想好要去哪里吃饭,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林无隅传染了,到点儿就饿,而且好像饿得很厉害。
大概是昨天发烧消耗大,今天一天又没吃饭……
不过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吃饭,但他的脚步却没停,方向也很明确。
他和林无隅去吃过好几次的那个自助烤肉。
疯了吧,就自己这个食量,居然敢一个人来吃自助?
但他还是吃了。不光吃了,还吃了不少,拍了个不重样的九宫格发了朋友圈,算是圆满了。
出了饭店他没回家,绕着小区走了两圈,确定了这个小区的面积非常之大……路上还给爷爷奶奶打了个电话,非常愉快地给他们描述了一下玩无人机那天的事儿。
折腾了一大通,总算是把时间和肚子里的食物都消耗掉了不少。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无聊过。
这种无聊不是因为一个人,也不是因为一个人身处异地,也不是因为一个人身处异地还提不起劲跟朋友联系。
这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无聊。
是因为林无隅不在。
丁霁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有些茫然,没有慌乱,没有害怕,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本来他隐隐觉察时预想的所有情绪,都没有出现。
只有茫然。
“不喝两杯了?”老萧拉住了林无隅的袖子。
“我不喝酒。”林无隅说。
老萧一下笑了起来:“你说瞎话的时候居然能说得这么真挚?大奔朋友圈里还有跟你一块儿泡吧的照片呢,你这倒好,张嘴就不喝酒?”
“今天不想喝。”林无隅修改了一下说法。
“那明天想喝吗?”老萧说,“还是就不想跟我喝?”
“明天也不想喝,但不是不想跟你喝,”林无隅说,“我这几天有事儿没处理好,没什么心情,我就想呆屋里躺着。”
“那你躺着去吧,”老萧松了手,“你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事儿要是处理不了跟我说一声,我多少能帮你点儿忙。”
“谢谢萧哥。”林无隅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了刚从桌上拿的清凉糖放到了老萧手里。
“我服了。”老萧拿了糖,冲他抱了抱拳,转身跟壮壮那几个一块儿走了。
林无隅回了屋,先把机器收拾好,检查了一下电池,然后洗澡,吃零食。
最后开了电视躺到床上开始假寐。
寐了个半天也没什么瞌睡。
于是拿起了手机。
丁霁依旧没给他发消息。
如果说上午他还能往丁霁睡觉了的方向猜测,这会儿就已经很明显了。
丁霁没睡觉,林湛见过他了,也没有生病,但是不高兴了。
相比丁霁,林无隅对这些事要敏感得多,从他决定跑开几天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觉得事情不对了。
但这种不对他不方便点明,他希望丁霁能反应过来。
无论结果是什么,都比迷迷糊糊要强,他喜欢清晰明朗,之前对许天博的那些想法让他过得很吃力。
他不希望丁霁陷在那种迷茫里。
只是还没到一天的时间里,他突然觉得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不仅仅只是“我走开几天让你有空间和时间想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么一句话的过程。
他自己对丁霁状况的焦虑和担心,已经超出了他做出这个决定时考虑的范围。
他一直以为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变化。
你这么不专一吗?
丁霁的话在他脑子里回响着。
他忍不住笑了笑。
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许天博有好感的了,反正他俩关系一直挺好,他愿意跟许天博聊天儿,或者不聊天儿只是一块儿在走廊栏杆上趴一会儿。
许天博性格很好,温和淡定,林无隅跟他待一起的时候能放松下来,聊的时候有话题,不聊的时候也不会觉得无聊。
再细想,其实也没有更多的原因了,很多感受都在细节里,越敏感的人越容易陷落。
他发觉自己对许天博有超出友情的好感时并没有太吃惊,也没有多少挣扎,在他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毕竟许天博是他知道自己性向之后走得最近的人,还很优秀,吸引是不可避免的。
但这种不能说也不能表达出来的好感,让他很煎熬,他无法享受这种一个人的情感,甚至也无法再坦然享受从前那样的友情。
在天台开口是个意外,但开口并不意外。
而丁霁跟许天博不一样。
无论什么时候,许天博给他的回应都是在好朋友的范围里,从未超出过,所以他能小心地控制着自己。
但丁霁……
丁霁很多时候给他的回应都会让他想开口问。
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因为这种在他这里从一开始就超纲了的“好朋友”关系,相处时的所有感受都变了样。
虽然没有人能看出来,但今天这一整天里他都因为丁霁而无法集中注意力,他对丁霁大概已经不能用对许天博那样一句简单的“吸引”就能解释,而这几天的空白,也已经不再是他给丁霁留出来的空白了。
林无隅点开了丁霁的朋友圈。
话痨小乌鸡今天只发了两条朋友圈,一条是蓝天白云里的脚丫子,一条是满满全是肉的自助餐。
悠闲里透着寂寞。
他犹豫了很久,在自助餐那条上点了个赞。
赞你大爷。
丁霁看到朋友圈有提示并且看到了林无隅的头像结果只是一个赞的时候,有些愤怒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林无隅很少发朋友圈,工作的时候也不会发现场图,丁霁完全不知道他这一天里都干了什么。
但林无隅能看到他的轨迹。
无聊地晒脚丫子,无聊地吃了很多肉。
最后就给他点了个赞。
赞你大爷!
丁霁对着电视坚持看完了一个闹哄哄的做菜节目。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认真地学习了如何做出好吃的金沙鸡翅,还一字不漏的把最后的做法总结给背了下来。
感觉好受多了。
他起身去洗了个澡,回了卧室。
在床上躺下之后,他看到了自己做的小书架,这回过来他都没注意过,这会儿才发现林无隅在书架最上层放了一个小花瓶,里面插着两根干花,品相还不错,看上去应该不是捡的,是买的。
中间的那一层放了一本书和一个无人机遥控器,最下一层放了一支钢笔。
看这架式是想把书架放上东西但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放……
他坐了起来,想过去把书拿过来翻翻。
林无隅书很多,但都在家里没带出来,这本他专门带出来还放在了书架上的书对他的意义肯定不一般,不知道是本什么牛书。
但在床上坐了好几分钟之后,丁霁还是又躺下了。
看个屁,不如看手相之谜呢。
躺下之后他深刻地体会到了高三这半年他疏于锻炼的后果,发了一天烧而已,这会儿居然躺下就还是感觉到了疲惫。
体力透支。
仿佛身体被掏空。
他莫名其妙地想到这句话,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会儿。
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做梦了。
很不情愿,但又很开心地梦见了林无隅。
林无隅走在他身边,他悬在空中,屁股底下坐着个无人机。
这种诡异的造型在梦里并不突兀,林无隅走得自在,他坐得也很自在。
我们去买点儿东西放到书架上吧。他说。
好。林无隅冲他笑了笑。买什么呢?
不知道,我想想啊。他说。
要不让萧哥帮我们挑吧。林无隅说。
什么?萧哥?
谁是萧哥?
丁霁感觉一阵不爽。
不,不是不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非常生气,非常难受,非常想发火,特别是一抬眼就看到了萧哥的悍马和萧哥浓密的从天灵盖儿一直长到了脑门儿上还很飘逸的头发时,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过去打人。
走开!让他滚!滚开!
林无隅像是没有听到他的怒吼,笑着走到了那一丛头发跟前儿,还跟头发愉快地说着话。
丁霁想要跑过去,但腿迈不开。
梦里最可怕的几件事,打电话拨不对数,找厕所被人占坑,外加跳崖失重和跑步迈不开腿儿。
他迈向林无隅的每一步都用尽了全力,用力抬腿,用力蹬地。
但几乎没有前进。
他就那么看着林无隅和萧哥的浓密黑发,看着林无隅像那天在机场看到他时那样张开了胳膊。
那一瞬间丁霁忍不住吼了出来。
啊――
猛地睁开眼睛时,丁霁甚至还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只不过不像梦里那么洪亮清晰。
他只是哼哼了两声。
但梦里强烈的情绪还清楚地包裹着他。
而这一秒钟,他终于反应过来,梦里那种愤怒并不是愤怒。
是吃醋。
他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