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羽视角※

一个人登机，独自一人坐在宽敞的位子上，分明不用和人挤在一起，还可以随意伸展手脚，但是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撑着下巴望着窗外不停变换的风景，虽然只有一个多小时而已，但是如果有肖乐在我的身旁就好了，这样整个路程就不会这麽无聊。

玻璃的另外一侧是浅蓝sE的天空还有像是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云朵，看起来梦幻却又十分地单调。

若是平常，说不定我还能静下心欣赏一二，为什麽会这麽烦躁，其实我自己也很清楚，只是肖乐不在我的身边，让我没办法有一个休息的空间。

之前都是过年过节才会过去，很少像这样突然被父母叫了过去，没有一个前因後果，唯一留给我的只有满满的不安。

而且还因为事发突然，肖乐早就跟我报备过那天她要跟父母去一个重要的宴会，没办法跟我一起过去。

「您还好吗？是不是身T有哪里不舒服？」

听到了旁边传来的一声关心，我才从恐慌的情绪中惊醒过来，接着我转头过去，眼前是一脸担心的空姐，她还递给我一小瓶的矿泉水。

「……我没事」

当我开口之後，我才发现我的喉咙太过乾渴，讲话时还有点沙哑，接过矿泉水之际，我才发现我的手莫名地在颤抖，也难怪空姐会来关切我。

我知道的

是我不想面对

我都明白的

尽管我不断逃避，这一天果然还是会来──

闭眼回想过去种种，我跟父母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不只是童年缺少他们关Ai的缘故，也是因为我晓得他们绝对不会赞成我跟肖乐之间的事。

理想中的家人永远都是别人的，这一点我老早就深切T会过了。

从我有记忆开始，黑暗的房间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外面下着大雨或是打雷，我只能躲在棉被里，只要我累了就算害怕也能睡着，醒来後一切完好如初，爸妈依旧坐在电脑前，也省去了为我C心。

我知道他们都很忙，所以我明白我一定要很乖才行，帮忙分担家务跟维持好成绩，我都努力去做了，只是到了最後我的期待还是落空，而我也没能得到他们的关Ai。

接着等到我有足够照顾自己的能力时，他们外出的时间也逐渐拉长，到了高中更是放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生活。

也是因为如此，如今的我才能这麽，什麽事情都必须要帮自己先打算好，绝不能先走一步算一步，要不然等到事态剧变时，谁都帮不了我。

当我回过神来，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习惯了──

纵使我过往没有抱怨过一句，可是我想就连肖乐也晓得，我很羡慕她拥有的一切，所以小时候我总喜欢往她们家跑。

只有在肖乐家，我连带着才能得到被人放在心上的实感。

来自家人的关心跟宠Ai，这些都是我所渴望的，喜欢被人00头的感觉，还想要被人注目。

可是等到父母他们的事业稳定下来，有空来照顾我的时候，那已经太晚了。

我不需要迟来的关心，也不用晚到的补偿。

在某些时刻，我都觉得是不是他们因为有罪恶感，所以才会回过头对我好，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现在我什麽都有了，为什麽我又要变成一个人？

难道我这几年表现出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我想不通，还是我也和过去的肖乐一样，准备要面对相亲了？

明明我早就做好了对策，也准备好了退路，可是我的脑中却是越想越混乱，等到我要张开眼睛时，我便听到了飞机准备要降落的广播。

本班机准备降落，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

就算我再不情愿，想要无限延长和肖乐的两人时光，可是我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从计程车上下来後，我站在大厦之前，像是拖延时间一样抬头望着面前的大楼，好几层落地窗反S着橘红sE的余晖，顿时令我难以睁开眼睛。

明明晓得只要移开目光就好，可我就是不想正视现实。

就在我被时间b迫，准备要迈开步伐的时候，眼前的玻璃门像是感应到有人出入般，自动地往两侧分开。

接着，我便看到了来人──

那人小步地跑到了我的几步之外，可是夕yAn太过刺眼，让我只看到她模糊不清的笑容。

「程羽你终於到了」

「嗯、母亲」

跟在母亲的身後，我进入了这间不算陌生的大厦之中，低头看着没有新讯息的手机边回覆着母亲的问话。

「感觉你好像又长高了」

「是吗？我没什麽感觉」

来这边其实也有好几次了，我也知道开启感应门的密码，只是我拖了太久，所以母亲才亲自跑下来看看吧？

没过多久，我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家门前，明明走了好几次，可是我依然没有归属感，反而是每每都觉得压迫。

母亲一打开家门，我就闻到了晚餐的饭菜香，缓慢地向前展开步伐，摆设依旧跟之前过年过来时一样，简朴的设计很有父亲的风格。

在母亲再向我搭话之前，我拉开了洗手间的门，像是逃跑一样躲了进去。

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我才发现我的脸sE好差，根本不像是一个健康的人。

两手掬起清水洗了脸，可是我只是把现状Ga0得更糟，镜里倒映的我变得更加憔悴，彷佛像一个熬了整夜还要出门上班的人。

我早就知道的，我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麽──

明明一、两年前就开始做准备，可是如今的我却是如此可笑，像是不战而败的落水狗一样，独自T1aN拭着自己想像出来的伤口。

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先问肖乐是怎麽和她父母亲摊牌的，尽管不一定能有成效，我想还是可以带给我些微的心安吧？

无论有多麽反感，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拿卫生纸把脸擦乾时，我听到了大门被人打开以及另一人小跑步出去的声音，接着我一走进饭厅，在我的视线之中出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

「程羽也到了啊」

「嗯」

「你们别光站着，快坐下吃晚餐吧！」

被母亲催促着，我和父亲才拉开椅子坐在饭桌旁，安静地拿起饭碗吃晚餐。

这几年跟父母吃饭的时候我都没有这麽Y郁过，进到嘴里的饭菜也形同嚼蜡一般，不晓得自己到底在吃什麽东西。

和肖乐吃饭的时候，总感觉像是一瞬间一样眨眼即逝，可是此时此刻的我却是连一口饭都难以下咽，连抬起筷子也感到无b沉重。

我能做的就是速战速决，最差的情况下也只是从这边离开而已吧？

「父亲──」

当我放下木筷，抬头看向眼前的人时，然而对面的人连眼神都没有跟我对上，只是在吞下口中的饭菜之後，语带平淡地封住了我的後路。

「有话等到吃完饭再说」

「……好」

最後我是如何吃完饭的，我已经没有任何印象，当我从挫败感里回神时，桌上的碗盘已经被母亲收拾完毕，留在我眼底的只有父亲跟母亲两人。

没有人开口，我们只是沉默地盯着桌子另一边的人，我看得出来母亲很担心，但是我却读不出来父亲到底在想什麽。

我为什麽会这麽焦急，就是因为我发觉事态正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就算我的理智要我自己放慢脚步，可我却是下意识深呼x1了一口气。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我在跟肖乐交往」

我的话回荡的耳边，我听见了，那也就代表父亲跟母亲也一定有听到。

尽管气氛依然僵持不下，然而我却像是松了口气般，不自觉放松了紧绷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