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皆惊。
抢话最快的还是那个捧哏的青年:“你知道?!说!”
白芷没计较他的口气,将头一昂,斗笠掉了也没管,大声说:“我爹死了!”
“噗——”朱前辈惊得一口茶喷了出来,高人的模样也维持不下去了,胡子上挂着滴哩嗒啦的茶水。
陆英也吃惊地转过头来,一把攥住白芷的袖子,失声问道:“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满屋子的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撼,只有白芷将下巴一抬,模仿着电视剧里女配拉仇恨的刻薄表情说:“他要不死,你们敢上门来这么欺负他家里人?不知道的还当你们来吃绝户的呢!”
“吃绝户”三个字委实难听,将屋里一半人气得脸色发青。另一半人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个个不赞同的样子,和气男子两道眉毛快要皱到一起去了,不忍座睹的表情对着白芷,勉强说:“贤侄女,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父亲呢?”
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出来了,白芷这是瞎扯。好些个人心里想:【事情是不是白翼做的尚且不知,可他这个女儿真是名不虚传,果然如传闻一般是块朽木。】
白芷是来作死的,目的既明确,自然不会因为别人的不赞同而住口,反正她不怕死。
伸手一指吴登:“就是他!害死了我爹!争家产人头打成狗脑子你们听说过的咯?坑害兄弟杀亲娘老子的也不是没人啊!这人呐,丧了良心什么干不出来?何况害一两个路过的人?”说完,掩面假哭,“可怜我爹啊,就是太单纯、太善良了,做个好事,竟落到这么个下场!”
谁都知道她这是假哭,可一时之间竟无人反驳。
只有吴登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血口喷人!你何曾见过……”
白芷将手从脸上收了回来,反唇相讥:“是咯,你就见着了?反正我爹是在你家丢的,小贱人!你还我爹来!说!你是不是还要来谋算我家的家产?!”说完,向吴登冲过去。吴登大怒,拔刀出鞘,白芷见了心中一喜。
陆英使了个眼色,商陆自己也看不下去了,伸手将她又薅了回来:“你给我过来!”将白芷从屏风后的后门拽了出去。这一回再也没人说他们潜逃,也没人拦住他们了,人人都在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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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被拽到了刚醒来时的房间,商陆一路没说话,直到将她推进房里,才怒气冲冲地对两个惊惶的小丫头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打水给大小姐洗脸梳头?”
白芷被按到了妆台前,跟镜子打了一个照面便尖叫起来:“这是什么鬼?!”
镜子里的人也回了她一个惊悚的特写,头发乱得像鸟窝,比头发更可怕的是她的脸。这姑娘大概是大浓妆爱好者,脸上的粉厚得跟被人压着后脑勺摁进面口袋似的,胭脂色儿忒艳仿佛被人拿红油漆刷过,眉毛令白芷想起了蜡笔小新。
临睡前应该也没卸妆,一番折腾下来,厚粉浓妆全花了。
她、就是、糊着面口袋、顶着熊猫眼、猴屁股脸、香肠嘴,刚才在大厅上大放厥词的!
顶着这副尊容胡扯,居然都没人出手打死她,白芷蔫了。
热水很快打来了,商陆抱着剑退到了门外,背靠着门大声数落:“你那是什么样子?怎么能说那么不吉利的话?还有,你那个样子,丢人不丢人?不是说了,叫你别吭声、别吭声!我们有应对之策的!你还闹!你十五岁了!还跟个泼妇似的哭闹,嫌自己名声不够差吗?这样怎么嫁得出去?你那花臂露出来了你知道吗?!”
大浴桶抬进了屏风后面,白芷就自动屏蔽了商陆的声音,迫不及待地跳进了浴桶,用力搓洗。【我太难了,】她想,【这二逼到底给我留了个什么样的烂摊子呀?】
白芷唯恐洗得不干净,着实用心搓了一阵,从浴桶里爬出来看到丫环手里捧的衣裳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这姑娘的审美可能是被大象踩过,大红大绿大紫的拼色,还绣大花。白芷不太确定地问:“有素净点的么?”
丫环不敢看她,小声说:“有两件,上回大少爷叫人送来的,还没扔。”
十分钟后,白芷换了一身绣淡色梅花的鹅黄色衣裙,重新坐在了妆台前,小心翼翼地往镜子里瞅了一眼。
“嗐!”她吓了一跳,镜子里的美人儿也作出一副受惊的样子,可怜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还不能握得太紧,那样或许会惊着她,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白芷的指尖轻轻地在脸上点过,十五岁的脸犹带一点点稚气,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眉如远山、眼似秋水、鼻如悬胆,配上小巧又丰润的唇,看着这张脸喝白水都觉得甜。如果不是毁容式的浓妆,她真能凭一张脸压住那些辣眼睛的衣服。
话又说回来了,长这样儿,还一头扎进面口袋里,这姑娘可能是个缺心眼儿。
望着镜子,白芷头回觉得情况没那么糟糕,洗完脸出去跟三位师兄聊聊,兴许他们能容忍听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