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婉说的还是阿琳说的?”顾清羽没有诧异的意思。
“她们俩。还说了大伯杀了二伯全家之类的。”
顾清羽道:“这倒是真的。不要与阿琳说正事,她不足与谋。”
“章玉阳是什么样的人?”
顾清羽放下手说:“一个傻孩子,发现他父亲的密谋怕伤了阿琳就告诉了阿琳,阿琳告诉了三哥,三哥又告诉了父亲。章师兄事败被杀,章玉阳认为阿琳背叛了他,阿琳又要为章玉阳求情,求情不成又想救他。两个孩子都糊涂也都可怜。”
白芷问道:“现在还不能告诉我全部吗?再这么下去我就要掀摊儿了,我保证比您亲生女儿更能闹。”
顾清羽说:“那天大哥说的并非虚言,一旦连天城顶不住,各方势力会把大家的骨髓都吸干。所以不能只图自己痛快,打烂一切一走了之。我们打算削弱它,不要这么奢侈浮夸、不要这么狠辣、对所有人的掌控不要那么狠,只要还能维持连天城就行。”
“这可不容易。老爷子到了考虑传位的时候了,要顺利传位就必须加强掌控,现在最强的两个人不愿意削弱。除非永延阁被清空,否则正子嫡孙永远会想控制一切生杀予夺。”
顾清羽道:“骨肉相残早在二哥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既然把我逼了回来,这笔账就要算清楚了。”
白芷问道:“然后呢?接下来是谁掌控一切?”
顾清羽说:“势力弱了,谁当家都掌握不了一切。”
白芷捞起剑来舞了个剑花:“浪费脑子的事我也不掺和了,我怕老。你们去动脑子吧,告诉我谁是合作者,免得误伤。”
顾清羽轻轻吐出几个名字。白芷道:“挺齐全,刚好能撑起连天城的骨架。我还要尽力救治大伯吗?”
顾清羽道:“一切如常。身体好了、叛乱平了,才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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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顾清羽谈完,忽忽数日过去到了开宗祠的吉日。期间顾婉顾琳依旧与她一处玩耍,但是白芷在暗牢里并没有见到章玉阳。连天城的暗牢设在山腹里由开凿出来的通道相连,不见天日,白芷下去都有人陪同。顾琳担心失望之余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开宗祠前几天,已陆续有人给顾郁洲贺寿的人到了连天城。连天城不是什么外人都能进的,山下平原上还散落着几个小镇,一些身份地位不足的人都在那里落脚,能提前被请到山上高层接待的皆非凡人。比如白芷曾经见过的南平侯的世子,此人又带着他的护卫来了。再见到这两排护卫,白芷便不觉得他装腔作势了――萧韶都有这样的排场呢。
这些人既对顾氏近来的变故感兴趣也都想见识一下白芷,但是开宗祠是顾氏自己的事情并不给外人参观。这些人只能表示遗憾,却又同时将准备下的礼物派人送给朱鸟阁。
开宗祠当天,白芷被换了身绛红色的礼服,宽袖曲裾,拖拖拉拉,头发上插了许多簪钗。足足行了半天的礼,衣服换了两回、祖宗牌位拜了三次,再拜长辈。除了顾郁洲一家,顾氏宗族她今天见了有几百号人,白天就过去一大半了。
九司、十三部、十一别府的头脑都见到了,这些人顾清羽和商陆都讲过,此时将人名与脸都对上了号。顾清羽的手下与疾风部对她最为亲近,几十个人里,姓顾的占了有一半。
所有人都很开心的样子,顾虞商笑言:“过年人都没有这么齐过,还是我们阿蓉的面子大。”认回顾家,就得重新起个名儿,顾郁洲给新孙女儿起名叫顾蓉。
白芷也笑:“肯定是为了老爷子大寿来的,我这是赶上了蹭了个大热闹。”
姑┝┭孕ρ缪纾顾虞商终于提到了一件事:“还生你表哥的气吗?”
白芷皱皱鼻子:“我那是迁怒,正主的气都不生,那还有什么好迁怒的呢?”
顾虞商笑得真诚了些:“那我就放心了,那个傻子一直在担心妹妹生他的气呢。他四个姐姐,还没有妹妹呢,可怕妹妹不开心了。”说着对萧韶招了招手,萧韶放下与顾守义说的话,快步挤了过来,认认真真一揖:“我真没有恶意。”顾虞商与白芷一齐笑,顾虞商道:“好啦,知道了,不生你的气了。”
萧韶直起腰来看她们都笑,也跟着笑了,说:“阿琦可想你。”
“我也想小姐姐。”
闲话几句,萧韶被顾虞商打发走了,顾虞商问白芷:“你知道正主是谁?”
白芷道:“不知道。到如今是谁都没关系了,翻篇儿了。”
大伯母与几个儿媳妇、顾婉顾琳姐妹也过来说话,顾琳把白芷腰间佩的剑□□看了一回,说:“爷爷给你的这把剑是真不错。”剑身如一泓秋水,剑鞘剑柄上都镶着宝石,剑穗上还结着明珠美玉。
大伯母道:“晚宴的时候佩上让大家都看看,对了,外面来给老爷子祝寿的人今晚也会来,你们姑嫂姐妹都要端庄有礼,不要被他们看轻了。”
“是。”
晚宴有向江湖昭示顾家添了位小姐的意思,白芷算是主角,座席安排在顾郁洲手边,与顾熙宫相对。开宴先致意,酒过三巡之后歌舞上来便不禁走动,顾清羽领着白芷下去给长辈敬酒、见一见客人。
南平侯世子、沈家的小公子沈雍是最重量级的,世子用的是凑热闹的名义并不以官方名义来,沈雍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生得唇红齿□□致漂亮正经八百报自己的名号。又有印掌门等顾清羽以前的朋友,包打听这种各方都用得到、自己又圆滑的江湖名人,再有一些江湖上成名的侠士,也是济济一堂。顾家小姐开晚宴,竟比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吴氏灭门案排场更大。
曾经领教过“白芷”脾气的人都很诧异――这是当年那个搅局的小无赖吗?印掌门与顾清羽相交甚久,一手扯着好友雷风的袖子,一手指着白芷对顾清羽:“这这这这。”顾清羽笑着说:“当年她还小。”白芷也乖巧地问他们好,两人声音稍有点懵:“好、好。”
顾清羽唤来白微:“照顾好两位前辈。”带白芷去见南平侯世子。
南平侯世子微露惊艳之色,笑容有一半飘在空中:“今日始得识庐山真面目。”
白芷噙着淡淡的笑,微微躬身。
南平侯世子道:“张百药被征入京做御医了。”
白芷笑容深了一点:“京城米贵。”
南平侯世子还要说什么,一边沈雍突然说:“贵也不要紧。”
白芷点点头:“没错,贵也不要紧。”
南平侯世子似乎与沈雍认识,说道:“你又知道了?这么讨好顾小姐,是想请她帮你想办法长高吗?”
沈雍的个头比白芷稍高一点点,在男子里并不出挑。白芷道:“才十六岁,还会再长几年的。”这两个人不是极熟就是拆台,白芷只按字面的意思去回答。
沈雍却笑了,显得很开心的样子:“听大小姐的,我接着长。”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像个精致的瓷雕,一笑起来却是温暖又令人心生亲近,仿佛认识了很久。惹得白芷忍不住又笑了,她爱少年。
顾清羽掐着点儿将白芷带离他二人:“与青年男子不要说太多,免得让有心人多想。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包打听。曾与周大夫聊了好几回当面问人家花臂,令牌都送出去了硬是没发现她就是大家找了好几年的顾小姐。再见白芷,包打听笑容就有些僵:“五爷好,小姐好。”
白芷就笑了:“牌子我留给张先生了,他要传什么消息给我您千万给留意。”
包打听没有不答应的:“哎哎。”却又看白芷掌心向上,忙从怀里换出一块玉佩来放到白芷掌心。“您要知道什么消息,派人拿着这个只管问。”
白芷一收拳,递给他一个小瓷瓶:“我是没钱的,拿这个抵了。”里面是三颗续命胶,看包打听行云流水般送玉佩收药丸的动作就知道了,他的惶恐是装出来的。
了满场,歌舞升平,白芷自始至终也没有看到原二公子。白芷悄悄问了顾清羽,顾清羽道:“我没让他们来,江湖上没眼色的人太多了,何必来受气呢?这满堂有不少人想与你套交情的,先别管,老爷子大寿前不要生出事端才好。今晚回去我就授你本家的武学,你闭关,寿宴当天再出来,寿礼我给你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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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羽当晚亲自把白芷带回朱鸟阁传授顾氏的武学。
依旧是从内力讲起:“本家的内功与先前所授不同,你要择其一而习,最近最好修习本家内功,在连天城里不学顾氏功法未免奇怪。两个功法运功不同,我先为你护法,以免练岔。”
顾家的武学体系比顾清羽之前教的似乎还要高级一点,单以内功而言运转更稳更顺畅,运功的路线却有不同,内力流转之处比之前功法涉及身体的经络更多更广。白芷心中若有所悟。
顾清羽助她运了两遍功,又授她顾氏的轻功身法:“连天城里提纵跳跃还是用本家的功法好,这套‘平步青云’比之前教你的‘踏雪’更适合这里。我会对外说你闭关,大哥的药是昨天开过的你修习本家内功也有益于为他疗伤,不用担心他的事情打搅到你。”
“如果让我找到更快更有效的恢复办法,用新办法?”
顾清羽想了一想:“过年前能治好吗?”
“现在的办法,明年春天吧。如果我有新的好办法,你想让他什么时候好,咱们说了算。”
顾清羽道:“你先想出办法再说。”
白芷没在练功房多呆,她把闭关的地方放在了卧房,大门一关、楼梯一封楼上回廊前面放一个黑面、后面放一个商陆,自己就在床上盘膝坐着研究内力的运行。刚才在练功房她就有点想法,内功是怎么分出派别来的?不同的内力怎么区别?
即便两套功法不同,内力难道不都是自己的吗?引体向上练出来的肌肉,再做俯卧撑的时候就会消失需要重练?
不是的!一定有可以运用的办法。
白芷仔细研究运功的路线,一遍又一遍,忽然大悟――丹田气海,经脉为运河,这不就是物流吗?物流带动发展,反哺制造业。既然如此,水陆空都是物流的方式,内力是自己的,想怎么流通就怎么流通。
只是不同的功法的流通系统是各自独立的,硬凑在一起就容易撞车。不同的功法侧重也有所不同,就像不同的物流公司业务重点不同一样。业务越大的公司业务越全面,这样的功法也就越高级。偏重一隅的,走错发展方向的,就会有罩门、邪功。
只要有能力构架一个更大的、能够顺利流通的系统,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她对经脉对人体最是熟悉。
白芷越想越兴奋,小心翼翼地尝试着自己的策略,她的运功方式从两种功法中总结却又与两种功法都不相同,渐得其中奥妙,内息越转越顺逐渐壮大,之前练功艰涩之处逐一通畅,逐渐忘了时间。
直到肚饿难忍,才惊觉好像过了好久,催动内力运起顾清羽所授流风掌,隔空轻挥将拉门挥开。两秒后,黑面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商陆听到响动,急将后窗扳开:“怎么了?”
白芷出声说:“饿了。”
商陆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等着!”大声叫李嫂送饭,回来又对白芷说,“你七天没吱声,师父来了两次,让不要打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