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见人走了,才笑赞道:“不愧是长姐调教出来的丫头,透着一股子轻灵劲儿,不似寻常的侍婢那么浅显。”
兰昕碍于面子,并未说出芷澜真实的身份,只轻轻一笑,隐去苦楚:“哪里是我调教的,这芷澜是陪着四爷长大的宫婢,宫里出来的,有几分伶俐罢了。”
“说得是。”傅恒沉吟一笑,眉宇紧了一紧:“皇宫是什么地方,进得去或许不稀奇,能走得出来却是天大的福分。长姐莫怨我多口,想必你往后的日子,不会这么好过了。”
轻轻抿了一口茶,清冽的茶香缓缓沁入心脾:“富察氏家族的桎梏有,却不及四爷待我之心,前者使我不得不走上这条路,后者,却令我心甘情愿,不遗余力。”
傅恒闻言不禁一笑,诚然道:“长姐与王爷情投意合,恩爱逾常,让人羡慕。可即便如此,长姐也不该糊里糊涂,懵然不知内里究竟。”
“嗯?”兰昕大惊,茫然的眸子因为不安而略显的清冷:“我不知内里究竟?还会有什么究竟?是不是……宫里有什么不妥?”
这么一问,傅恒当即明白过来,关乎身份之事,宝亲王是真的只字未曾向长姐提起。眉头一皱,脸色随之阴冷下来,傅恒环视了屋内一周,才道:“讹传沸沸扬扬,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难为长姐你日日陪伴在王爷身侧,却浑然不觉。”
好不容易让脸色好看了些,傅恒澹澹道:“传言道宝亲王并非熹贵妃娘娘嫡出的阿哥,不过是皇上宠爱娘娘之故,恩准无所出的娘娘将聪慧的四阿哥养在了膝下教导着,并不许旁人提及四阿哥的出身。
传言更道,宝亲王极有可能为汉人之女所出,并非纯正的满族血统……”
“茶凉了。”兰昕揪着心,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好打断了傅恒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无稽之谈,最能绘声绘色,素来伤人于无形。你怎么肯信?”
“长姐。”傅恒冷挑横眉,忧色愈重:“倘若唯有我怀疑,果然算不得真。你可曾记得,前些日子下了场雨。王爷孤身出门,连萧风也未曾跟着伺候,且说漆黑才归?”
兰昕闻言,眉心又是一跳:“自然记得,并不是太久的事儿。”
傅恒点了点头:“那一日,王爷入宫求见皇上不得。硬是孤身一人,跪在养心殿外淋了几个时辰的雨。可熹贵妃就是不予允准。似乎,当真是畏惧王爷从皇上口中得知真相。”傅恒越说,声音越轻,言止于此,他一盏茶灌进口里,才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若不是连王爷自己都生了疑心,何必入宫长跪?长姐,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再仔细想想前因后果,春和始终觉得,宁可信其有。总归得防着些,想好应对之策,才能万无一失。”
兰昕被傅恒的言之凿凿吓住了,一时间怔怔的,不知如何应答。
然而越是这样的紧要事,越不能出错。沉静了心绪,兰昕马上意识到,四爷即便不是熹贵妃所出又如何,终究撼动不了他的前程,遂道:“是不是都好,熹贵妃处心积虑的安排好了一切,绝不会再这个时候亲手斩断自己的根基。除了四爷,她再无所处,而五爷嫡亲的额娘健在。熹贵妃不会冒这个险。”
傅恒的心因为兰昕的笃定之言,平复了不少,可转念一想,又道:“熹贵妃娘娘或许别无选择,可倘若四爷过不去自己的心,又当如何?”
“不会的。”兰昕自信满满道:“四爷必然不会让皇上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