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昕还当她是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件事情。“本宫之所以让薛贵宁暗中知会皇上墨迹不妥,一则是希望能大事化小,二则,有些话从皇上口中说出来,却是比本宫来说更奏效。”
盼语的心一惊,当即怔住了。她原本是以为,皇后知会了皇上,前来为自己做主。却不料,连那松烟墨还是油墨的差别,竟然也出自皇后之口。如此一来,她的心少不得疼起来,说到底,这仅仅是皇后的一番心意,根本与皇上无关。
倘若皇后不说,皇上会发觉么?会来救她么?盼语忍不住多心,更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多想。或许他仅仅会过问一句,甩下一句“不要冤枉了谁”。又或许,皇上根本不会追问其中的原委,只听皇后告知结果便是。
她却还傻傻的以为,皇上是真的对自己用了心思的。正因为有这份心思,才会一眼瞧出那墨色的差别……
看着娴妃渐渐苍白的脸色,兰昕心里也有些难过。可若是自己不将事情挑明了来说,这娴妃必然还傻傻以为自己还是当年恩宠加身的侧福晋。孰不知君恩难长久,红颜总归是命薄的。“娴妃是有什么不适么?”
盼语满心的酸涩的回忆被皇后这一问打断,猛的晃了晃头,愧笑道:“让皇后娘娘劳心了,臣妾不过是昨夜睡得晚了些,这会儿有点精神不济。失仪之处,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你也是尽心为皇上操持祭祖之事,才会如此疲倦,本宫岂会怪你。”兰昕的语调很绵软,像是心里果然感激。“本宫也很欣慰能看见娴妃如今的样子。曾经一度,本宫以为你自暴自弃,再不愿意对皇上用心了。这么看来,倒是本宫多虑了。”
怕这才是皇后要同自己说的话吧。盼语垂首不语,只保持着平和的笑意。
兰昕知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反而不愿意多说:“你既然乏了,就早些回宫歇着吧。”
盼语微有些愕然,随即跪安:“不耽误皇后娘娘将息,臣妾告退。”
锦澜送了娴妃出去,索澜才又为皇后添了一些茶汤:“娘娘怎么话说了一半有不肯说下去了,若是娴妃娘娘听不明白可怎么好?不是白白辜负了皇后娘娘您的一番心意?”
兰昕摆了摆手,慢慢道:“娴妃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不必句句都挑明,没有回旋联想的余地,反而没意思了。本宫只是想让她知道,为皇上尽心是她的本分,即便皇上心里没有她,也不该破罐子破摔,越发不待见自己。哼,要知道,这深宫之中,怕是没有人能比自己更心疼自己的了。”
索澜心疼不已:“娘娘会劝解旁人,何必要如此苛待自己。奴婢看着才是真真儿的心疼呢。漫说是一宫主位娘娘们了,就是答应小主常在小主们,也都穿着软缎子做的小衣,倒是娘娘贴身的衣裳,还是普通的白绵缎子,旁人瞧不见就罢了,奴婢看见了,这心里还真就不是滋味。”
“纯棉的缎子也好,轻薄贴身的软缎子也罢,左右不过就是一件衣裳罢了。能有什么了不得的。舒服不舒服只有自己才知道。”兰昕勾了勾唇,不紧不慢道:“浑身珠翠环绕,看似显赫富贵,可那头饰沉得连颈子都要压断了,又有什么意思。本宫记得,皇上说过,最喜欢看本宫如常平淡的样子。”
“奴婢知道皇上是心疼娘娘的,奴婢只是怕娘娘委屈了自己。”索澜并非没有听见宫里的谣言,娴妃到底与端慧皇太子薨逝有无关系,尚且难说。可既然存了个疑影,或许皇后就不该待她这样的好。还时时替她想出路,甚至救她的性命,这多少有些太过慈惠了。
兰昕看着索澜满怀心事的样子,少不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宫里有两件事不能信。一是捕风捉影的事儿,二是看似证据确凿的事儿。本宫也是想了许久才明白这个道理,若娴妃真的存了害永琏的心思,何必自己亲自去照顾他留下这样的话柄,将来被本宫问罪呢?”
唏嘘而叹,兰昕沉凝的面容露出一丝森然的笑意:“错过了她倒是不打紧,可若是放过了真正为祸之人,岂非本宫下了九泉也无颜面面对永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