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老依香火苦翻经(1 / 1)

“是你带回宫的,哼。”碧澜眉眼一抬,眸子里的冷意便如同被冻结成冰,瘆人的锋利起来。“你存心害人,竟然还敢前来找打,真当这圆明园是王府时的后院了,容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萧风没有做声,只是略微俯下头注视着面前的碧澜。一别数年,她早已不是府上那个爱说爱心,热心肠的姑娘了。她眼中有沉稳,有深邃,有恨自然也有不明朗的成分。萧风无心读懂这些,只是慢慢的看着她,徐徐的说了一句:“皇命难违,我不过是按吩咐办事,贵妃娘娘会体谅的。”

“说的好听,既然是皇命难违,那你又何必前来通风报信?就不怕皇上怪罪,将你贬去更远更偏僻的地方,一去不回么?”碧澜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萧风想不做就不做的。若是他真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当年乐澜就不会死。

果然,萧风要说的,也是与乐澜有关的话。“若不是还有仇没报,我这条残命留着还有什么意义。乐澜怀着我的孩儿,被娴妃逼死……娴妃!”

虽然碧澜对萧风又爱又恨,充满了抵触情绪,可在她心里,也是讨厌透了娴妃。这个阴毒的女子手段竟然比纯妃还要高明,一方面又哭又求的哄着贵妃帮衬于她,另一方面又想方设法的笼络皇恩,趁你病要你命,绝对就是她最真实的写照。

谁让她明争不过,只好暗中使坏了。“算你还有点良心。”碧澜虽然不喜欢萧风与乐澜在一起,也曾被他们的私情狠狠伤过。可不管怎么说,乐澜已经死了,连他们还未出世的孩子也一起带走了,自己又能计较什么呢?

这么想,碧澜忽然又觉得,其实萧风对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她是不会为了萧风而背叛贵妃的,断断做不出乐澜那么疯狂执着的举动。可见情分这东西,你看得重就重,看得轻也许就轻了。许多事情,只是要看自己的心罢了。“你稍等等。”

碧澜慢慢的让心平静下来,尝试着不多去想从前的事情。贵妃如今有难,正是风雨飘摇之时,她怎么也不能因为自己的恣意妄为而影响了大局。“我先去知会娘娘一声。”

“劳烦了。”萧风依旧客气,只是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玩笑之意,满满当当都是凝重与仇恨。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磨砺,他依旧放不开自己的心。其实萧风自己也没有想到,对乐澜的惦记,一过就是经年。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浓重。

曾几何时,他心里只有芷澜,他以为芷澜才是他此生的眷恋。不想原来他还可以爱上另一个人,另一个同样爱着他的女子。可惜太迟了,当他爱上了她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背负着良心债度日,萧风这些年都没有快乐过。

起初还会想起芷澜,可渐渐地,他的脑子里只有与乐澜的种种。慢慢的,他终于明白,能遇到一个相爱的人,才是此生的幸福。随着爱意逐渐的增长,恨意也随之加重。每每想起乐澜,他都怨毒了娴妃,为何她就是不肯放过乐澜呢。为何……

“娘娘让你进去。”碧澜轻轻说了这一句,便扭过身子去奉茶了。与其说是去奉茶,倒不如说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风。有时候不见也就不见了,一旦再见,心乱的根本就无法控制。碧澜甚至有一股子冲动,她很想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但转念,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可笑,对萧风而言,她算什么?凭什么抱着他哭?也许再她扑向他的那一个瞬间,他就会躲开,会掉头就走,留下她一个人,像傻子一样痴痴的走神。狼狈不堪。

“奴才给慧贵妃娘娘请安。”萧风抬眼,就看见面色灰暗的慧贵妃,心里不禁有些不舒服。“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么?奴才在外得了消息,一直记挂着。”

“有心了。”高凌曦没工夫与萧风嘘寒问暖,直接切入正题道:“你方才对碧澜说,好些弹劾本宫兄长的罪证是由你送进宫来的,那么你一定是看了那些东西,可要紧么?皇上是什么态度,且弹劾之人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娘娘病中,原是不该日次操劳。”萧风并没有直接回答贵妃的问题,反而有些漫不经心:“虽然些许年不见娘娘,又是在病中,娘娘依旧光彩照人,仪态万方。”

“萧风。”高凌曦的语气急促,胸就起伏的厉害:“你明知道本宫急的都快要发疯了,你兜什么圈子。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要本宫一句明话么?你与娴妃之间的恩怨,本宫不想理会也不想管,若你肯帮衬本宫就说,不肯帮衬本宫就请走吧。”

“方才见碧澜大姑姑气势夺人心中还疑惑呢,原来一向温婉和淑的贵妃娘娘,也有如此震慑人心的一面。”萧风拿出在府中时,常与贵妃说笑的亲和劲儿道:“看来奴才这一走,紫禁城里真是起了不少变化。”

已经转过脸去,高凌曦没有心思听他废话。原本心里就火烧火燎的,他还这样不识趣儿的百般逗弄,当真是让人心火难消了。

倒是萧风先短叹一声,幽幽开口:“娘娘无心后宫争斗,自然是极好的事情。心绪平静了,日子过着就不艰难。可惜奴才回了娘娘的话之后,这一份淡泊致远,怕是不复存在了。”说到这里,萧风刻意顿了顿,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会因为她这一句话而改变。

“弹劾高大人的几位言官,有久居京城的,还有灾害发生之地的官员,托奴才呈交于皇上的罪证,正是赈灾之时参与其中的官员。赈灾粮草与钱银都是经过高主事之手,星夜发往受灾地区的,可偏偏所到数目与皇上拨款数目对不上。里面的每一笔,奴才都有幸一览,且都是确凿的铁证,没有半分掺假。”

高凌曦越听就觉得心越凉,想说什么,却根本无言以对。

萧风见贵妃难受的不成样子,也很感慨:“娘娘的疑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朝廷内外,上至一品大员,下至芝麻绿豆的小官儿,有谁不是能贪则贪,千里为官只为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偏偏这是最不该贪的款项,是皇上最介意的过失。而背后的的确确有人操纵一切,笼络朝廷里根本就没有证据的言官率先弹劾,私底下又勾结朝廷外直接接触此事的官吏搜寻证据。

最为巧妙的则是,此事在抖落出来之前,并未曾有半点蛛丝马迹。以至于东窗事发想要补救也难了。奴才说句有些不敬的话,想必老大人是挖空心思,也难以填补这个漏洞。高大人的劫难,犹如上天注定一般,非得不偏不倚的砸下来了。”

咬着牙,高凌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声的,只觉得身子和声音都颤抖的厉害,眼睛也越发的模糊,好像看不清萧风的脸色。“是谁?”

“若是旁人,奴才也就不费劲巴拉的前往圆明园禀明娘娘了。皇上是恩准了奴才前来探望,可关于弹劾之事,皇上不许奴才有一字一句的透露。如今与娘娘说了这番话,奴才已经违背了皇恩,只待皇上一句话,人头落地是注定的。”萧风抚了抚自己冰凉的脖颈,饶有意味一笑。“娘娘与奴才是否应当同仇敌忾,一起对付这个罪大恶极的奸妃,以正法纪,肃清宫闱,还望娘娘斟酌。”

再听不明白就是榆木疙瘩了。高凌曦冷冷一笑,难掩疑惑:“莫不是你自己对抗不了娴妃,就来本宫这里胡乱编造理由吧。当本宫是三岁孩童,还是当本宫一介妇人,区区草包,什么都不了解?

娴妃虽然是乌喇那拉氏的出身,可在那个大氏族里,她算是家境最为一般的了。没有强权巩固地位,她凭什么笼络言官与外吏来弹劾本宫的兄长。那些人又不都是蠢蛋,会轻信她的片面之词么?这未免也太可笑了。何况,娴妃重临风光也是最近的事情,而以你之言,弹劾的事情准备了不是一日两日。

难道这些人会把宝压在一个既不得宠又没有靠山的妃子身上么?他们图什么?你当娴妃家里也是开绸缎庄的,进里面都盛着银汤子?哼,萧风,别妄想本宫成为你的刀子。”

慢慢的将直挺的背脊靠在身后的团垫儿上,高凌曦舒缓了背部的酸疼,也慢慢的松开了紧绷的心弦:“不过本宫还是要多谢你今儿走这一遭。你也宽心,不该说的话本宫从来就没有听过,没听过,自然也就不会流传出去。你不会罪犯欺君,也不会被皇上砍头。

本宫母家的事情,本宫自会自己想法子,成与不成,也不必同你细说。而你的深仇大恨,留着你自己慢慢报吧。恕本宫不能为你开路,也不能为你垫脚。你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