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昕没有丝毫犹豫,紧走两步托着太后的手,规行矩步的往里走。但是无论她走么走,也竟然走不出太后与娴妃的那股子亲密劲儿。
“你们也都进来说说话吧,外头日头毒。娴妃啊,你的伤是不能不精心呢。”太后虽然就着皇后的手往里走,可目光却随着回首的动作,温然的落在娴妃脸上,笑意越发的浓稠。
落座之后,太后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问道:“哀家也有好些日子没瞧见永瑢了,皇后今儿过来,怎么也不将永瑢抱过来给哀家瞧瞧。说来也奇怪,哀家听奴才们嚼舌根,说永瑢长得不像纯妃,却和皇后你有几分相似,不知道这话是否虚言?”
兰昕之所以将永瑢养在自己膝下,只是不希望纯妃再为了一己私欲毁了这个孩子。可言谈之间,太后欲意表达的意思却她夺了纯妃的骨肉。除了一笑置之,兰昕不像多做辩解,却依然恭敬的勾了勾唇:“太后有所不知,与其说永瑢像臣妾或者纯妃,倒不如说他像极了皇上。眉眼像,小鼻子小嘴儿更像。原是要抱来给太后瞧一瞧的,只是乳母才喂过,永瑢睡得正香,臣妾想着改日再带六阿哥来给太后请安,故而今日只身前来。”
“也好。”太后温和至极,眉目间看不出一点儿锋利。“能抚育在你身边,也是纯妃和六阿哥的福气。皇上时常去你宫里,总是能比旁的阿哥多见几回。”
盼语含笑,不冷不热道:“太后说的极是。皇上与皇后娘娘鹣鲽情深,犹如陈年的美酒,越酿越醇,当真是羡煞旁人呢。”
“娴妃伤后,皇上总是去瞧你,加之慧贵妃身子不适,皇上也抽空陪伴。还有舒嫔、怡嫔、魏常在,也时常入养心殿侍寝,足可见皇上心里装的是整个后宫,而并非一个两个人。”兰昕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六宫雨露均沾,乃是太后教导有方,臣妾不敢不从,亦深深希望如此。”
陈青青支棱着耳朵听着,可听来听去,皇上不是在皇后处,就是慧贵妃、娴妃处。如今嘉妃被禁足不能侍寝,皇上也不爱搭理纯妃,所以舒嫔、怡嫔和魏贵人就成了新欢了。可谁又不知道了,舒嫔与魏常在根本就是皇后的人。
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陈青青竟然也不会算这笔糊涂账了。皇上心里有后宫,却唯独没有她。
“臣妾今日前来,还有一事要禀明皇额娘。”兰昕不想再与娴妃多言,兀自步入主题。“皇上命内务府重新修整布置了先蚕坛,不日便要举行亲蚕礼。臣妾为此而来,觉着由太后前往先蚕坛,行亲蚕礼最合适不过。不知道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虚着凤目掐指一算,若有所思道:“哀家记得,那是乾隆七年的时候,皇上让人在苑子里东北角上修建了个先蚕坛。”
“太后记性好。”盼语笑道:“那先蚕坛京砖铺地,周围乃白石砌成,东西北三面植满桑树,南面立有香炉供六宫祭祀。加之先蚕神殿,亲蚕殿等配施齐全,可谓花费了一番功夫。”
“不错。”兰昕微微颔首:“七年时,从江南移植过来的桑树如今已经适应了紫禁城的气候,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而各殿各有各的用处,仿效故人之礼,总算周到。所以臣妾才敢贸然来请太后出席此礼,以昭告天下,大清繁荣稳定,重农耕与蚕桑,民生富足,乃是皇上勤政爱民之劳苦,实乃苍生之幸。”
“皇后说的一点也不错。”太后拨弄着手腕上的一串香檀木佛珠,珠子上精工细刻着各色罗汉。“天子亲耕,王后亲蚕,早在春秋时候便是如此了。皇上勤政爱民,哀家自然高兴。但这样要紧的盛典,哀家却不能抢皇后你的功劳替你出席啊。”
“皇额娘,您乃是后宫身份最尊贵之人,臣妾愿意侍奉在您身侧……”
“诶!”太后打断了兰昕的话,正色道:“并非是哀家不愿意出席,实则是你与皇上伉俪情深,各司其职,哀家不能顶替你的功劳。何况哀家方才也说了,天子亲耕,王后亲蚕乃是千古流传下来的美谈。此等事情哀家无法代劳也不能代劳,身份尊贵与否,哀家也是垂垂老矣,你却不同。
且说,这样的事情,唯有皇后亲力亲为,才真真儿让后人传颂。”太后睨了娴妃一眼,无关痛痒道:“凡事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好事也可能变成坏事。所以皇后,还是你自己个儿去吧。更要紧的则是,哀家记得,七年的时候初建先蚕坛时,皇上便已经昭告天下,此坛乃是为皇后而建,皇后心中装着桑农大事,理当前往。娴妃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盼语如何会听不出太后言谈之间的奚落之意,她是在怪自己没有狠心将嘉妃除掉,还是怪自己迟迟嚼着恨,却并未撼动皇后分毫?无奈一笑,盼语自当颔首:“太后所言甚是,臣妾亦以为理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