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曦冰冷一笑,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忽然就亮了起来:“亲蚕礼素有‘王后亲桑’之说,皇后娘娘亲力亲为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本宫怎么听着娴妃的语气,似乎是有代劳之意呢?若是平时些许小事儿也就罢了,可这样要紧的事儿,不是说代劳就能代劳的吧?”
“慧贵妃千万不要以己度人才好。”盼语眸中冷光一闪,语气不免生硬:“从哪一句,慧贵妃听出臣妾有这样的心思了?难不成关心皇后凤体安危也是僭越么?照你这么说,六宫的妃嫔岂不是连一句关心的话也不能随意说了!
好在慧贵妃娘娘成日里只是忙碌自己宫里的事情,若是协理皇后娘娘处理六宫事宜,臣妾真怕咱们这些姐妹连话也不敢轻易说了。有的没的,传进某些人的耳中,就又成了赤裸裸的是非,当真叫人害怕呀。”
“说够了没有?”兰昕轻斥一声,方才还满是喜悦的脸庞,明显蕴藏了几分怒意。“亲蚕礼是多么要紧的事情,难道你们没有分寸么?这个时候,偏还要说一些不中听的话,究竟是要说给本宫听,亦或是没有半点感恩之心?”
兰昕已经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了,可除了慧贵妃与娴妃之外,在场的宫嫔也必然都能听见。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所有人都怔怔的立在原地,好半晌都没有声音。
却是苏婉蓉甜笑一声,灿灿道:“皇后娘娘,您瞧,那树顶枝杈上的叶子泛着银光,看上去竟然和蚕茧银丝的光芒一样,熠熠夺目呢。臣妾都有些迫不及待折下这些叶子,去喂蚕了。”
此言一出,兰昕脸上的颜色瞬间缓和了不少。她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样的时候动怒,笑意便温润了起来。“纯妃言之有理,本宫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锦澜伶俐,连忙连同索澜一左一右的扶着皇后朝梯子走去。
薛贵宁与小侯子亲自把扶着梯子:“娘娘请。”
兰昕松开了两名侍婢的把扶,满心欢愉的爬上的梯子,一阶一阶,很快就爬到了梯子的顶端,很快就能触及她最想要的叶片。此时此刻,兰昕并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凝视着她一步一步往上攀的双足上。她更不会知道,有多少颗针鼻儿一样的心,巴望着她从这高高的梯子上跌下来。
只因为,她沉醉在躬桑这样美好的事情里,其余的一切真的不是那么重要。当迈上了最后一阶,兰昕尝试着缓缓的松开握着梯子的双手,果然伸手就能摘到她认为最好最肥美的桑叶。
未免伤及桑树,她没有粗折树枝,只是尽可能的摘下桑叶,轻轻的放在身前挂着的布袋子里。一片两片,摘的十分欢愉。这样的事情既新鲜,又有所裨益,兰昕只觉得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庆幸自己是皇后,可以领着六宫的妃嫔做如此有意义的事情。
妃嫔们见皇后兴致泼浓,也纷纷仿效,虽然没有攀上梯子,但都十分仔细的摘选起桑叶来。而高凌曦、盼语以及苏婉蓉却依旧立在原地,分毫不动,每个人的眼睛都直直的凝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后。
终于还是盼语最先开口:“皇后娘娘亲力亲为,这样的好时候,怎的皇上没有来瞧一瞧。”
“前朝政事要紧,皇上分身乏术,娴妃是希望皇上来看皇后呢,还是希望皇上来看看穿的如此花枝招展的你?”高凌曦瞥了不远处的魏常在一眼:“以魏常在的年纪,穿水粉色,风华正茂,美不胜收。咱们的娴妃娘娘却不服老,一身水粉红,竟要比魏常在更娇艳。
今儿是亲蚕礼,又不是亲蝶礼,娴妃真真儿是辜负了这样好的颜色。本宫只怕蝴蝶没有招来,若是惹来蜜蜂就得不偿失了。”
盼语有些恼怒,但碍于身份,她仅仅是淡然一笑:“旁人若是这样说,臣妾必然以为她是妒忌。妒忌臣妾年轻,妒忌臣妾身段窈窕,衬得起这样娇嫩的颜色。可若是慧贵妃娘娘您,那就另当别论了。只是招蜂引蝶这样的话,实在不该出自贵妃娘娘的金口。
不过嘛,话既然是慧贵妃您说的,臣妾倒是不敢这样想了。怎么说呢,贵妃娘娘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可到底仪态万方,倾国倾城,漫说是水粉、水粉红这些娇俏的颜色了,就是缥色、明黄,贵妃娘娘也衬得起,又怎么会妒忌臣妾年轻貌美呢。”
苏婉蓉没有做声,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皇后忙碌的身影,两妃斗嘴的话,她更是过耳不闻,犹如只身一人立在这繁茂的树下。
“纯妃倒是心静啊。”高凌曦不理会娴妃的话,轻佻的瞥了纯妃一眼。只是忽然,她的表情竟然扭曲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快来人,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