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味道太熟悉了,熟悉的让高凌曦有些哭笑不得。储秀宫的后园子,有几棵古松,那粗壮的松树干上,好多好多经年渗透出来的松油。闲暇无聊的时候,她便会领着碧澜,站在树下一点点的除掉那些粘稠又或者是已经变成硬块的晶体。
前些日子才弄过,所以高凌曦很熟悉这个味道,那黏黏的手感,粘在指间真的不容易洗掉。“皇上不会因为臣妾宫里有几棵松树,便认为是臣妾让碧澜做了这样的手脚吧?用这样的计谋来谋算中宫娘娘,难道不会太过粗枝大叶么?就如同此时此刻,皇上一看见松油就会想起臣妾所为一样,谋事之前,难道凌曦就不会联想到这些么?”
她真的很失望,那种感觉不是痛,甚至可以说一点也不痛。没有什么肝肠寸断、锥心刺骨之说。更没有歇斯底里,背水一战的愤怒。高凌曦只觉得自己麻木了,麻木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没有冰冷的感觉,没有发怵的感觉,更没有痛不欲生的感觉。
“慧贵妃娘娘请恕奴才多嘴。”萧风清凛一笑:“自古以来,富贵皆是险中求来的。您谋事之初,自然也能想到以此作为借口。”
弘历看着慧贵妃掌心里的那枚紫玉,感慨不已:“朕记得,当日送你的是一块未经过雕琢的紫玉石。你让内务府的奴才分别制成了一致紫玉簪子,一串紫玉珠串,和一对紫玉耳坠子……”
萧风会意,忙不迭的随声附和:“皇上所言极是。若是只有松油,未必见得就是慧贵妃娘娘宫里头松树上流出来的。只是抹在这对耳坠子上,两个巧合叠在一起,倒是让人不得不多想了。如果这样的证据还算不得铁证,不知贵妃娘娘能否再容许奴才多嘴问上一句。”
高凌曦凛眉一笑,满目轻蔑:“你已经很多嘴了,也不差这一句,问便是。”
“除了您之外,放眼六宫之中,谁还敢在您宫里的松树上取了松油,涂在您近身侍婢的耳坠子上嫁祸给您?”萧风毫不客气,实际上,他必须要慧贵妃的性命。
高凌曦不得不承认,萧风真的很俊俏飘逸,即便是说着这些让人恶心至极的话,他的五官也是一样的精致,让人不舍得移开眼。当然,看着这样俊美而污秽的东西,就像是吃着一只精心烹调过的毛茸茸的老鼠一样,或许口感很好,但实际上胃里翻江倒海,就差喷出来了。
“日前,你不止一次来本宫宫里探望,美其名曰是为了本宫哥哥的事情,向本宫忏悔。实际上,你是想看清楚这承乾宫里有什么没有什么,对不对?你口口声声说要为乐澜报仇,让本宫与你联手,先铲除娴妃,再向皇后讨债,可本宫执意不允,你便恼羞成怒,欲除掉本宫而后快是不是?”
高凌曦此时此刻,早已经红了眼,她知道皇上多疑,她知道他是不会再信任自己了,于是她也就横了心,豁出去了。“那一日,纯妃看见你未经传召,擅自入承乾宫私会娴妃,你不承认。反而在御前侍卫之中,随便擒了一人说是长春宫行刺皇后的刺客,让自己戴罪立功,获取信任。实际上,你偷偷如承乾宫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本宫有没有说错。
非但如此,你连慈宁宫也曾经偷偷去过。萧风,你当这宫里的人都是瞎子么,你出入宫门即便是不走最显眼的,也定然留下了好多痕迹。本宫却不相信,每一次都是皇上的传召,每一次你都有事情向皇上禀告。若是本宫将这些罪证搜罗呈于皇上,你现在还能有什么说辞来狡辩?
你多嘴多舌,问了本宫着许多话,也说了许多无中生有的诬陷之言。现在轮到本宫问你了,究竟你与娴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究竟你们欺瞒着皇上,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住口。”弘历冷喝一声,惊得在场之人均是一颤。
萧风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何止唬得脸色发青,猛的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奴才自小就在您身边伺候,陪着您入宫、读书、习武、狩猎。奴才不敢说自己有什么功劳,但奴才可以向皇上保证,对皇上并没有半分的不忠之心。求皇上明察。”
弘历没有看慧贵妃,也不看萧风,只是抽了口凉气,慢慢的恢复了如常的声音。“朕现在说的,是皇后躬桑从梯子上跌落之事。碧澜经过耳房有萧风瞧见,耳房之中有搜出属于储秀宫的证物,如此若还不算十拿九稳、铁证如山,朕当真是愧对皇后。”
这些话,原本高凌曦就已经想到了,可从皇上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心颤的不行。不是痛的心颤,而是伤的心颤。原来心被剜了去,是这样一种软绵绵的感觉。这种感觉伴随着漆黑一团,让她无法也再不能看清楚眼前的天子。
她爱了他这么多年,她为了他伤了这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