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昕很少在他面前这样执拗,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想去看看。弘历从李玉手里抓过酒壶,自顾自的斟满此杯:“皇后既然非去不可,去就去吧。只是朕不想再听见有关她的只言片语。”
“臣妾明白了。”再往后,兰昕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全然都没有了感觉。直到承乾宫的盛宴结束,她才急匆匆的离席,迫不及待的想去瞧一瞧慧贵妃。
“皇后娘娘。”盼语在身后唤了一声:“您这是要去哪儿,不如让臣妾陪您走一遭。”
兰昕冷冰冰的笑了笑,转首对上娴妃试探的眸子,声应道:“本宫要去的地方,只怕娴妃没胆子去。本宫要见的人,只怕娴妃没面目见。收起你这悲天悯人的神情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事情既然已经做绝了,便不要想着再有回旋的余地。对慧贵妃是,对你自己也是。”
这样的狠话,兰昕从来不愿意说。当然,不愿意说不代表她不会去说。“不过娴妃你大可以放心,本宫亏欠你的一时一刻也不敢忘记。真到了你万劫不复的那一日,本宫必然还这个恩情给你。”
盼语受了这样的话,理当恼怒,甚至反唇相讥。可惜,她完全像是一支燃尽了的烛芯儿蜡烛,空有两行热泪,却没有半点红光。气,也是很耗费心力的,盼语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即便没有死,也早早就被太后剜去攥在掌心之中了。
“开门。”索澜面如凝霜,冰冷的喝令把守在储秀宫外的御前侍卫:“皇后娘娘带了御医,替慧贵妃娘娘诊症。”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侍卫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皇后回来,惊讶之余也是惶恐万分,毕竟没有皇上的手谕,他们不敢擅自让任何人步入储秀宫。
“本宫有皇上的口谕,允准探望慧贵妃,难道你们胆敢忤逆圣旨?”兰昕瞧出侍卫的迟疑,声音威严:“还不快打开宫门。”
这一声喝令,惊得侍卫忙不迭起身,三两下就敞开了已经锁闭数月的厚重宫门。一阵寒风卷起黑沙枯叶,呛得兰昕喘咳不止,紧接着就嗅到一股子浓重的霉味儿。
“娘娘,您当心脚下。”索澜眼尖,看地上有几片青花瓷,连忙提醒皇后。“许是风大,刮掉了摆在坛子上的花盆,这儿灯少,天暗,娘娘万万要当心啊。”
兰昕凝重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储秀宫早已经不配红灯高挂,烛火通明了。即便是张灯结彩,红毯铺地又如何,待在这里的人看不见,更用不着。”她和皇上说,是弄清楚慧贵妃为什么要谋害自己,那仅仅是一个体面的说法。
实际上,兰昕根本就知道,慧贵妃不过是替罪羊,实际上根本不关她的事。“她还是皇上的慧贵妃,皇上没有降位,更没有褫夺身份。为何……内务府那帮子奴才,越来越会当差了。”
索澜怯怯低声:“娘娘,怪不着内务府的奴才,冷宫之地,任何人都不得擅入,即便他们有心,也进不来。”
“你说的是。”兰昕心里怨怼的,根本就不是内务府的奴才。谁不知道奴才是看天做人的。她真心怨怼的,乃是皇上。皇上怎么会如此的糊涂?“进去吧。”咽不下嘴里的苦涩,兰昕深深的吸了一口这又湿又臭的霉味儿:“总得先瞧见人了再说旁的。”
金沛姿与其其格肩并着肩,走在宽敞平坦的甬路上。冬夜的紫禁城,寒风凛凛,草木萧条,颇为苍凉。可谁都不觉得冷。
“姐姐,你说,这样好的宴席是不是宫里最热闹的好时候了?”其其格拧着眉头问。
“也许吧。”金沛姿瞧出皇上心里不痛快,也知道皇后去了什么地方,以至于满心的欢愉一扫而空。“我听小侯子说,慧贵妃旧疾复发,眼睛看不见东西了。你说她是咎由自取,还是斗不过旁人,才有的如斯下场?”
“姐姐觉得,若是慧贵妃斗过了旁人,现下的日子会好过一些么?”其其格哭着问。
“你怎么哭了?”金沛姿这才收回痴痴望着远处的目光,怜悯的凝视身边儿的女子:“是不是替她难过?其实命数如此,不是咱们道一句可惜就能圆满的,你又何必……”
“是我害了慧贵妃,是我。”其其格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憋屈,哽咽道:“姐姐,是我害了慧贵妃,是我……”
金沛姿警惕起来,旋即扶住了歪倒的愉嫔,声音清冷对身后的奴才道:“本宫有话和愉嫔说,你们退开一些。”
“姐姐我……”其其格才张嘴,就被嘉妃捂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妹妹你冷静一点。”金沛姿好像一下子醒了酒:“你再出点什么事儿,永琪怎么办,别再说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