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一事很快便被秦瑶抛诸脑后,但有关于沈青彦的消息还是会时不时地便钻进她的耳朵,那时她还不知道,这名满京城的沈将军便是当日自己在城郊救的那一个“麻烦”。
“小姐,听说昨日太子殿下又邀大小姐游湖了,沈将军又送了她一尊很大的牡丹玉雕,这两人都不相上下,您说大小姐她最后会嫁给太子殿下,还是嫁给沈将军?”绿意站在一旁问道,语气中夹着些不甘,许是秦湘院子里的丫鬟又叫她受气了。
秦瑶放下手中的花撑子,寻思道:“这可不好说,得看她属意谁,而父亲又属意谁。”这官门大户之家,盘根错节的,儿女的婚事早已不仅仅是成家立室终身之事,而关系到权力派系,尤其是女儿家,幸运一些的也就罢了,稍一不幸,便沦为了亲族们用以攀权附贵,巩固地位的工具。
秦瑶虽然鲜少出门,但偶尔也会到附近的茶楼等地坐一坐,对于市井中的那些传闻还是知道一些的。
传闻京中美男不在少数,而稳坐前三的便是瑞王、太子以及沈青彦。
瑞王飘逸出尘,温文尔雅,又宽大为怀,体恤百姓,颇为深得人心,但他心系张太傅之女,因而不在此列。
太子面若秋月,雍容华贵,虽暴戾恣睢,心胸狭窄,然身份高贵,日后极大可能成为一国之君,而秦湘若嫁给他,日后成为皇后的几率恐怕亦是极大,秦瑶虽不懂政事,但她猜,父亲的心多半还是偏向他的。
至于沈青彦,虽在身份上次了太子一等,又吊儿郎当,还担着个风流名声,但胜在剑眉星目,英挺出众,武功超群,看他年纪轻轻便当上了武状元,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那纨绔或许是有意装出来的也说不准。据闻他与瑞王关系密切,情深友于,他手中有一支囊括几千精兵的青衣骑,他爹又是手握兵权的大将,一丝一缕牵扯下来,难保他将来不会助瑞王夺位,父亲迟迟不肯表态,想必也是顾虑着这一点。
秦家向来保持中立,如今这一抉择却系及整一家族的命运,看来这秦湘要嫁给谁还当真是个未知数。
思及此,她不禁隐隐担忧,连倍受宠爱的秦湘都成为了父亲的筹码,那么她呢?
绿意急得跺脚:“小姐,您就不着急么?上一回,我还偷听到魏夫人院子里的丫鬟说,魏夫人要把你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当续弦呢。”
“谣传罢了,休得胡言。”秦瑶轻声道。此事她亦略有耳闻,那老头说的是御史台的周御史,魏氏确实提过那么一回,但即刻便被父亲拒绝了,相府里的人再怎么不待见她这二小姐,可还是得顾着自家的脸面,再者,她外公家虽不如当年兴盛,可好歹还有些势力,亦断然不会应允此事。
她也并非完全不着急,只是着急了又如何?左右这婚事她作不了主,嫁给谁不都一样么?只要放宽了心,换个地方,日子不还是一样过么?
绿意只得哀声叹气:“小姐啊,你只是还不曾遇到能让你着急的人罢了,我娘说了,人这一辈子啊,肯定会遇上那么一两个克星的。”
秦瑶淡笑连连,不以为然。
初夏,池中睡莲亭亭绽放,锦鲤悠游自在地摆动着尾鳍,空中偶尔拂过一股清风,伴着蝉声,送来一抹清凉。院中的小道上,几个穿着华衣美服的年轻男女正缓缓步向竹亭,沿路轻声笑语不断,走在前面的是一女两男,却见其中一男子手舞足蹈地不知说了什么,惹来少女掩嘴失笑,而另一男子却合上纸扇,不屑地看向了另一边。
忽地又来了一阵风,少女的手一松,掌中的绢帕便被卷向了不远处的竹林。方才手舞足蹈的男子二话不说便施展轻功去捡,矫如飞燕的身姿在空中几作翻腾,轻而易举地便抓住了绢帕,他站在竹尖上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怎料纵身而下时,竹间小道上竟突然拐出了一道倩影,他吓了一跳,脚步一歪,险险地着地。他睁大眼,意外地看这对面的人,眼中除了惊以外似乎还有着一些别的东西,却不知是不是喜。
秦瑶看着这骤然从天而降的人也很是吃惊,只觉眼前这人的面容似曾相识,却又记不得在何处见过。她今日心血来潮,想绣一幅竹图,便到这竹林中挑几根竹枝作样子,不料竟与这些人碰上了。
“这不是二妹么?今个儿怎么有兴致出来赏竹了?”秦湘看到秦瑶也有几分讶然,上前牵住了她的手,状似亲密,又面向沈青彦稍一欠身,道:“舍妹莽撞,惊扰了沈将军,还望将军海涵。”
沈青彦回过神来,拱手将绢帕还与秦湘,笑道:“是在下不该唐突二小姐才是。”
秦瑶低头作娇羞状,却默默地看着这些人演戏。
那执着纸扇贵气逼人的公子正是太子楚辰,他目光犀利地在秦瑶身上打量了一番,问道:“早闻秦相府上还有一位深居简出的二小姐,不知可是这一位?”
余下的几位公子小姐也过来了,虽没有言语,然看着秦瑶的眼神都带着些好奇。
秦湘道:“回太子殿下,正是。舍妹生性怯懦,见不得生人,加之自幼便体弱多病,是以时常养在闺中,鲜为人知。”她说着,竟哽咽了起来,抬手用绢帕拭起了眼角,“唉,我这苦命的妹妹啊,自小便没了亲娘也就罢了,竟还摊上了这么一副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