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在原地站了一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入了内堂,片刻后,便见殿小二黑着脸走了出来。
一出大堂,见几位男子围在秦瑶面前,看似相谈甚欢,殿小二心中的怒火便燃得更盛,这些公子少爷,放着茶楼雅阁不去,都到这客栈来凑什么热闹!“让开,都围着咱家的掌柜作甚!”他沉声斥道,亦不满足于言语,竟动起手来。
几位公子敌不过他的蛮力,只得任他将自己推离了柜台,心中却很是不服,一公子讥笑道:“秦掌柜与小二哥当真是主仆情深啊,掌柜的替小二操心婚事,小二哥亦处处维护掌柜的,倒叫我等好生羡慕,只不知小二哥对抛绣球娶亲一事……意下如何?”
殿小二的目光寒意骤拢,上前一步,声如洪钟:“你们有何不满便只管冲着我来,不必扯上掌柜的!”
那公子一震,不敢多说一句。不知是否殿小二的气势过于强硬,栈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都在等着谁人打破此番沉默。
殿小二又回头面向秦瑶:“比武招亲、抛绣球,想不到这些话竟在你的口中的说出来。”他盯着她,眼神中却是怨多于怒。
秦瑶冷笑:“那倒奇怪了,我一市井俗人,说这些话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么?”
“你……”殿小二气极,正想反驳,忽被一声巨响打断。
“荒唐!”李叔端着一碟小菜自内堂步出,听着他们的话竟一掌拍在柜台上,“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们如此胡闹!”
他一脸怒容,看得秦瑶心里堵得紧,怎么又变作她里外不是人了?
“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她一句带过,垂下了眸子。李叔这才缓了缓脸色,搁下碟子回了内堂。
良久过后,大堂中的人才又渐渐地活动了起来,窃窃私语者有之,小范围走动者有之,因胆怯或觉得无趣而离开者亦有之。
而殿小二却搬了一凳子端坐在柜台前,像是一个护卫,阻挡着任何人靠近他的掌柜。
直至黄昏,夕阳西下,栈中的人才渐渐散了,秦瑶合上账本,默默地回了房,殿小二看着她的背影,抬手欲唤住她,却又挠首作罢。
而杜潮守却在此时摸到了客栈,他低着头,双手叠于身前,嗫嗫嚅嚅道:“头儿,我对不起你……”
殿小二一哼:“你也知道自己对不起我!”
杜潮守的脑袋压得更低了:“头儿,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跟兰霏姑娘报你的名字,更不该跟城里的媒婆提起你……”
“你!原来这也是你干的好事!”殿小二气不打一处来。
杜潮守的身子往后缩了一缩:“头儿,属下着实抱歉……然而,事已至此,您便原谅属下吧……”
殿小二没好气地坐到一旁,不原谅又能如何呢?秦瑶若是铁了心跟他作对,便是没有这一茬,也会有另一茬。
杜潮守又道:“只是……头儿,您这几日还是小心些吧。”
“小心?为何?莫不是你给我占出了什么凶兆吧?”殿小二不解地问。
杜潮守眉头一拧,嘀咕道:“若是凶兆倒也罢了。”左右他的占卜十次有九次不灵,然而……“总之,您还是小心为上吧。”他缩手缩脚地,又摸离了客栈。
殿小二抬头看看天色,转了转自己的胳膊,却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阵上杀敌他都不曾畏缩,又何惧这些公子少爷,甚或姑娘小姐?
翌日,栈中的客人似乎比前几日少了些,但仍是座无虚席。
秦瑶依旧坐在柜台处看帐,偶尔拨一拨鬓侧的青丝,喝一口茶。殿小二亦坐在柜台前,歪着身子,一手支在台上,目光时不时地在堂中扫一圈。今日倒是安静了许多,便是有人讨论,却也绕开了殿小二的话题。
久而久之,便有人叹道:“唉……这日子是越来越无趣了。”遂起身离开,倒是那些倾心于殿小二的姑娘们仍坚定着自己的立场。或许是栈中的男子少了,这些女子便显得多了。秦瑶瞥了一眼殿小二,后者则如临大敌,可到底谁也没有发言,许是怕破坏了这一份难得的安静吧。
午后,天气闷热,客栈地处江边,偶有江风送来,倒也比别处凉上几分,栈中的人摇着扇子,偶尔对上几句,亦颇具闲情逸致,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不消片刻便见黑云压顶,更听轰隆隆几声雷鸣滚过。
殿小二抬头望天,心中顿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风雨未至,客栈却迎来了一条长鞭,啪嚓地一声,将栈中的一张木桌一分为二。栈中人霎时都噤了声,心有余悸地看向栈门。
却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带着四五个身材魁梧的家丁闯了进来,她身材娇小,容貌倒是与秦掌柜不相上下,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娇蛮劲。
她手执长鞭,指着众人道:“都给我滚!这柳江客栈的殿小二从今个儿开始便是本姑娘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