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怕是逃了吧!”不知谁高声说一句,终于,连顾红翎也按捺不住了,扯下盖头,长鞭一抽,“啪”地甩在了一旁的柱子上:“谁敢碎嘴!”
顾县令的愁色更浓了,急忙喝止:“翎儿,不得无礼!”
顾红翎闻言,略为收敛,可脸上仍然怒气腾腾。
“究竟怎么回事?”顾县令又问身旁的仆人。仆人支支吾吾,只道派去请新郎之人亦迟迟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你们这群劣仆,都记恨我等着看我的笑话是不!”顾红翎再次抬起了手,但看了一眼顾县令,又忿忿地垂下了手。
杜潮守在堂外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道,这顾红翎也是时候受一个大教训了。他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带着喜服浅笑着步入了礼堂。
顾红翎一眼便瞧见了他手中的喜服,大骇:“怎么是你!”
顾县令也很是惊讶,站起来道:“你……”
杜潮守却似没有看到顾红翎,越过她,径直走到顾县令面前,拱手道:“甥儿潮守拜见姨父姨母。”
堂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新郎不见了,却来了个县令的外甥,这是什么状况?
“潮守,你怎么……”惊讶过后,顾县令疑色重重。
杜潮守瞥了一眼身后的顾红翎,道:“表妹的大喜之日,我这当表哥的又岂能不来?只是……”他理了理手中的喜服,又道,“劳烦姨父,能否借一步说话?”
顾县令看了看周围的宾客,点头应下,遂领着杜潮守前往他的书房。
掩上书房之门,顾县令道:“潮守,你有话不妨直说。”
“唉,我也只能直说了,姨父还是好生看管着表妹吧,您若再纵容她,只怕她日后会做出更荒唐之事,像今日这桩婚事……”杜潮守将喜服随手搁在一旁,“我家头儿绝不是她能招惹的,若不是看在她是女儿家的份上,只怕……”
杜潮守言尽于此,而顾县令已然大骇:“你家头儿?这……翎儿怎么闯下如此大祸?你看这……丢脸也就罢了,这事该如何了结?”
“了结嘛……”杜潮守忖思了片刻:“这事闹得人间皆知,赔罪怕是少不了的,为了表妹的名声,姨父您还是好生斟酌斟酌吧。至于……还望姨父姨母切记莫要在家母面前提及见过甥儿之事。”
顾县令哪里还顾得了其他,低头便陷入了沉思,叹息一声接一声。
杜潮守看着这位愁眉苦脸的老父亲,不由地感到一阵愧疚,暗忖:都怪那兰霏,无端端地为何要去以身相许呢,弄得这满城风雨!不过他自己似乎也脱不了罪——实在不该贪那点小便宜而在那群媒婆面前多嘴啊!
夜色深沉,眉月挂天边,顾家的喜事到底不了了之,曲终人散,或许一夜清风吹拂过后,天明之时,柳江城中又多了一桩笑话。顾红翎再刁蛮,也抵不过顾县令的责骂,只得负气地回到了自家的闺房,砸着房中器皿出气,闹了许久也不消停。
而柳江客栈,自始至终沉寂着。
殿小二坐在客栈的屋顶上,身旁满是酒壶,空的,或满的,他手里还有一壶,倾斜着,酒水正一口一口地往他嘴里灌。他笑,笑自己的无能;他也怨,怨栈中那个女人的无动于衷。
她没有去顾府,她甚至看起来像一个局外人,如往日一般用膳,如往日一般洗浴,如往日一般到床上歇息……似乎全无不妥之处,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天底下为何会有如此狠心的女子?殿小二越想越不甘心。最后一壶酒下肚,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觉得自己差不多醉了。醉了便可以胡作非为了吧?他晃悠悠地站起来,脸上的笑容无声地放大,而后便翻身自窗户闯入了秦瑶的屋子。
他走到她床边,也不经思索,便倒了下去。底下之人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这是他此生最眷恋的味道。
忽地想起了杜潮守的话,呢喃道:“娘子,你究竟要记恨我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