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的确是挺让人担心的。”
那一句的尾音又是微微的上翘,满是诱惑与魅惑相结合的独一无二。
显然的这不可能是墨修与我甚至是赵寅能发出来的声音。
然后此话一出,我们所有人,包括是墨修,包括是言邪,包括是就坐在门前驾马的赵寅都被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那眼眸泛着妖异紫光的人形已经坐在了赵寅的旁边,而就在他发话前,我们还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发现。
言邪显然是里面几个最戒备的,但也依旧是一幅懒洋洋的格调,慵懒又毫不在意的问道:“你是谁?我们有认识吗?”
“我们当然不认识,”他缓慢的摇摇头,又是将手伸出来指到我,微微的将嘴上翘,“可我和她可是很熟。”
面对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但死秃驴不死贫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总之,我们还有有点革命友情的(喂喂,这句话不是这样用的吧)。
我头痛的说道:“就是因为他在,所以我才面有受到什么侵犯呐。”
就是因为本人没侵犯我,所以才……
言邪听听也就过了并没有仔细的问起他的详情,譬如名字什么的(大姐,这哪是没有详情,明明就是什么都没问嘛)。
倒是我有些奇怪的说道:“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唉,日子过的太无聊了,我发现跟着你好像就有好玩的事情,所以我毅然的决定跟着你混日子了。”
为什么这句话我觉得跟某人说的那个调调那么像呢?
我闷声不吭的将视线移到了言邪身上。
言邪撩了撩头发,说道:“人多也热闹,一起去好了。”
然后四人行变成了五人行。
就这样,我们一路行着,终是到了边界。
然而,那才是我第一次真正的被大自然所折服。【因为自己并没有到边塞地方亲生体验过,以下很多是借鉴了其他的散文类】
那是大风景和大地貌荟集的一个点。
我们从天山大坂上下来,心被四野的宁寂——那充斥天宇六合的恐怖一样的死寂包裹着,听着马蹄声单调地试探着和这静默碰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若是没有这匹马弄出的蹄音,或许还好受些。300里空山绝谷,一路我们单个马匹的停蹄声,我在未来回想的时候就不觉一阵阵阴凉袭向周身。
那种山野之静是永恒的;一旦你被它收容过,有生残年便再也无法离开它了。无论后来我走到哪里,总是两眼幻视、满心幻觉,天涯何处都像是那个铁色戈壁,都那么空旷宁寂、四顾无援。
而我那时只有凭着一种茫然的感觉,任那这马车负着我,一步步远离了背后的雄伟天山。
这时的我是多么庆幸,此时此刻的我不是一个人。
美景并不是物体的美感所塑造的一切,有可能那就是残酷,那就是残缺。
因为我们此时此刻见到的和北麓的蓝松嫩草判若两地——天山南麓是大地被烤伤的一块皮肤。除开一种边疆才可以见到的毒草是碧绿色以外,岩石是酥碎的红石,土壤是淡红色的焦土。
山坳折皱之间,风蚀的痕迹像刀割一样清晰,狞恶的尖石棱一浪浪堆起,布满着正对太阳的一面山坡。
马在这种血一样的碎石中谨慎地选择着落蹄之地,我在曝晒中晕眩了,怔怔地觉得马的脚踝早已被那些尖利的石刃割破了。
然而,亲眼看着大地倾斜,亲眼看着从高山牧场向不毛之地的一步步一分分的憔悴衰老,心中感受是奇异的。这就是地理,我默想。前方蜃气溟蒙处是海拔负154米的吐鲁番盆地最低处的艾丁湖。那湖早在万年之前就被烤干了,我想。
背后却是天山;冰峰泉水,松林牧场都远远地离我去了。一切只有大地的倾斜;左右一望,只见大地斜斜地延伸。嶙峋石头,焦渴土壤,连同我的坐骑和我自己,都在向前方向深处斜斜地倾斜。
——那时,我不是独自一人,八面十方数百里内只有我们这一车马行,没有人指导我们的路,我们只有在这茫茫沙漠中寻找的前方等待我们的人。而这茫茫的沙漠里,除了那些细腻的沙子,似乎什么也没有了。
在那种过于雄大磅礴的荒凉自然之中,我觉得自己渺小得连悲哀都是徒劳。
就这样,走近了。
那就是一许人家,可能我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仅仅有一炷烟在怅怅升起,猛然间感到所谓“大漠孤烟直”并没有写出一种残酷。
可这里只是几间破泥屋,它坐落在一片铁灰色的砾石戈壁正中。
无植被的枯山像铁渣堆一样,在三个方向汇指着它——三道裸山之间,是三条巨流般的黑戈壁,寸草不生,平平地铺向三个可怕的远方。
因此,皮图上又标着另一个地名叫三岔口;这个地点在以后我的生涯中总是被我反复回忆,咀嚼吟味,在日后与将来我总是无法忘记它。
仿佛它是我人生的答案。
我走进这地方时,天色昏暮了。太阳仍在肆虐,阳光射入眼帘时,一瞬间觉得疼痛。可是,那种将结束的白炽已经变了,日落前的炫目白昼中已经有一种寒气存在。
几间破泥屋里,除了我们的人,看来住着几户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样一个地名。汉代以来这里便有中原人屯垦生息,唐宋时又设府置县,使无望的甘陕移民迁到了这种异域。
真是异域——三道巨大空茫的戈壁滩一望无尽,前是无人烟的盐碱低地,后是无植被的红石高山,汉家寨,如一枚被人丢弃的棋子,如一粒生锈的弹丸,孤零零地存在于这巨大得恐怖的大自然中。
三个方向都像可怕的暗示。我只敢张望,再也不敢朝那些入口催动一下马蹄了。
独自伫立在汉家寨下午的阳光里,我看见自己的影子一直拖向地平线,又黑又长。
三面平坦坦的铁色砾石滩上,都反射着灼烫的亮光,像热带的海面。
默立久了,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过头来,左右两座泥屋门口,各有一个人在盯着我。一个是位老汉,一个是七八岁的小女孩。
他们痴痴盯着我。我猜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外来人了。
我想了想,指着一道戈壁问道:
——它通到哪里﹖
老人摇摇头。女孩不眨眼地盯着我。
我又指着另一道:
——这条路呢﹖
老人只微微摇了一下头,便不动了。女孩还是那么盯住我不眨眼睛。
犹豫了一下,我费劲地指向最后一条戈壁滩。太阳正向那里滑下,白炽得令人无法瞭望。地平线上铁色熔成银色,闪烁着数不清的亮点。
我刚刚指着,还没有开口,那老移民突然钻进了泥屋。
我呆呆地举着手站在原地。
那小姑娘一动不动,她一直凝视着我,不知是为了什么。这女孩穿一件破红花棉袄,污黑的棉絮露在肩上襟上。
在那块绝地里,他们究竟怎样生存下来,种什么,吃什么,至今仍是一个谜。但是这不是幻觉也不是神话。
独自面对着那三面绝境,我心里想:这里一定还是有一口食可觅,人一定还是能找到一种生存下去的手段。
次日下午,我们所有的商队离开了这地方开始向其他国家前行。大地倾斜得更急剧了;笔直的斜面上,几百里铺伸的黑砾石齐齐地晃闪着白光。回首天山,整个南麓都浮升出来了,峥嵘嶙峋,难以言状。俯瞰前方的吐鲁番,蜃气中已经隐约现出了绿洲的轮廓。
在如此悲凉严峻的风景中上路,心中涌起一股决绝的气概。
我走下第一道坡坎时,回转身来想再看看那地方。
已经被起伏的戈壁滩遮住了一半,只露出泥屋的屋顶窗洞。那无言的老人再也没有出现。我等了一会儿,最后遗憾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