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下午杨洋来找丁一一,她心知肚明,他俩在楼上玩游戏,但她没有上去制止。
月末了,李娜要了解上海公司的月度财务报表,为了更安静,她带上电脑到家附近的咖啡馆。工作完,她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
李娜打开家门,以为丁一一在他房间,她叫了几声,丁一一没有应答,她便拿起手机准备给丁一一打电话,耳边却回响起心理医生凯特和她说的话。
“丁一一目前有些轻度抑郁症特征,但不是真的抑郁症。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到国外上学,突然离开熟悉的环境和朋友,都有些不适应,加上他现在是青春期,正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年龄阶段,出现一些心理问题在所难免……”
“你只需要多加控制和引导,多给孩子一些空间,尊重孩子的,特别要注意和孩子的交流方法,否则就会变成真正的抑郁症……”
“患抑郁症的孩子很容易对生活产生厌倦,他们自杀的的可能性往往比较高。”
李娜想到这里,就放下了手中的电话,来到厨房。她拿出红酒和酒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蜷缩在沙发上,小酌了一口。可能真的是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儿子已经长大了。她曾经那么确信自己很了解儿子,尤其是对付他那些偷奸耍滑的小手段、小伎俩。可是自从那次和凯特聊完以后,她才知道自己对儿子的态度好像偏了航。
送丁一一来温哥华留学这件事,开始就没有尊重他的意见,完全从她的意愿出发,所以丁一一就一直处在她的高度控制之下。她每天要求儿子要好好读书、不能打游戏、不允许和女同学走太近、要设门禁早早回家,给他找最好的家教,等等,这些事情在她看来非常正确,而且所有中国家长都会觉得这样要求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为什么,当她自认为引导孩子在人生的道路上不偏航,却反而自己偏航了呢?
不知不觉中,李娜已经喝掉了大半杯红酒,杯口沾满的红色的酒渍,渐渐蔓延到了她的指尖,留下了一片红痕,可她毫无反应。她在反思,教育儿子怎么比管理公司难多了呢?她怎么也想不通。她能做的,就是先听心理医生的建议,让儿子多散散心,同时转移一下自己关注的对象,而不是仅仅关注儿子。
“而通过我和你的聊天发现,你的心里状况比你儿子严重。你长期的焦虑还有紧张易怒,就是轻微抑郁症的表现。”凯特这么说过李娜。
这也是李娜想不透的一点,为什么她也会患上轻微抑郁症呢?她承认,自从到了温哥华,事事都不顺心。但是每次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努力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最好,至少能降低伤害程度。难道她的这种紧张的、负面的情绪,真的如同凯特说的那样,传递给了丁一一?
李娜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又喝了一口,她有些不知所措。当仰头喝完最后一口红酒时,她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慢慢走回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盖上被子,试图让自己睡下,不去管儿子的行踪。
因酒精的作用,李娜很快进入了梦乡,但她睡得并不踏实。她梦见儿子不认得自己,像是个陌生人。她又梦见儿子天天纸醉金迷,喝酒抽烟谈恋爱,还梦见儿子站在天台边缘,控诉着对她的不满,然后不停地往后退,往后退……退到最后半只脚踩空……
“不要!”
李娜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屋外,天色已经亮了大半。她有些头痛地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糟了!怎么都这时候了!”
李娜连忙下床,跑到丁一一房间门前,想叫丁一一起床。丁一一房间的门开着,人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