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绥并没有在皇宫待太长的时间,毕竟皇宫此时也不是什么安稳的地方,处处都可能有文妃的眼线。
他如何倒是不重要,文妃就算知晓也不能怎么样,但是珩萧藏在寿康宫的事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你这么说来,本世子还要多谢你当日设法救了珩萧一命。”陆绥支着下巴,冷冷问向跪下的人。
丛菊咽了口口水,道:“奴婢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殿下折煞奴婢了。”
其实无论丛菊待在皇奶奶身边有什么目的,单纯服侍皇奶奶也好,做祈帝监视皇奶奶的棋子也好,对陆绥而言都不重要了。
至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并未伤害过皇奶奶,也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她之于祈帝,无非是护犊之情,陆绥心里明白她的感受,反而看开了。
从丛菊的口中,陆绥大致明白了现如今的局势。
他原先在宫外,并不了解宫里的详情,如今入宫一趟才察觉出宫里的古怪。
祈帝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来过寿康宫了,自从他称病罢免早朝,后来又将监国大权交给陆巡以后,他这个皇帝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丛菊有几次按照他的吩咐私下里找他汇报太后的情况,却被金龙殿外的侍卫拦住。
她虽然不是经常向金龙殿外跑,但是祈帝的侍卫她还是有一些印象的。殿外把守的人分明是已经被人暗中撤换了。
陆绥微微蹙眉,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说,皇帝已经被文妃等乱党控制住了?”
丛菊点了点头,如是道:“这只是奴婢心里的猜想,但是陛下的确古怪。”
陆绥扭头看向温庭弈,问道:“珩萧,如今又该如何?”
温庭弈微微垂目,睫毛低垂下来遮住了一双眼眸。半晌,他斟酌再三,才终于道:“殿下,如今时局逼人,恐怕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他以前顾虑到陆绥一旦造反就会被人打上反贼的称号,到那时他出师名不正言不顺,必定会受到百姓的抵制。万一到时候有人顶着勤王的名义应声而起,反而会令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现在,温庭弈不再顾忌这些了。
皇宫已经乱了,陆绥就算一直沉着不造反他也会想办法为自己的出兵找借口。与其等他出其不意,不如索性顺了他的心思,不要让他再害别人了。
“殿下。”温庭弈轻声叫了一声陆绥,“我们反吧。”
陆绥盯着温庭弈的双眼,突然弯了弯眉眼,问也不问为何珩萧会突然变卦,只点了点头应道:“好。我听珩萧的。”
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没有任何的质疑。
只要是他说的话,陆绥刀山火海都可以眉头不皱地为他赴汤蹈火。
温庭弈勾了勾唇,朝他点了点头,彼此都默契地没有谈原因。
他道:“殿下如果相信臣,便请殿下向公主借回天鹰令,天鹰营虽远在西北,但若是全军全力往回赶的话不出十日便会回到长安。”
“而这十日中,殿下需要做的就是悄悄联络王爷留给您的亲信,臣身边也还有一些志同道合的好友,虽官微言轻,但此刻多一人便是多一分制胜的把握。”
陆绥点了点头,应下了他的嘱托。
珩萧说的这些都不是难事,他虽被囚禁王府,但是也多亏当年进暗卫所训练了一遭,他的武功并不差,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想要逃脱门外的禁军在王府来去自如还是小菜一碟。
如今只是希望那些亲信还能够信得过,在王府陷入如今的绝境中还依旧愿意向王府伸出援手。
两人商讨了一些细节后,陆绥突然想到了什么。
天鹰营当时粮草被人下了阿芙蓉,军中一半的士兵都染上了药瘾,他为了父王的丧事不顾一切赶回京中,也不知道那帮兵在西北如今如何了。
“珩萧,我一旦将西北的兵力全部撤回来,鞑子进犯西北,西北百姓不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了吗?”
陆绥这样一想,突然有些懊恼自己当时心急之下丢下部下回京的举动。
“殿下放心,如果叶宝璋想要名正言顺地拿下这个江山,他必然不会让西北的兵杀害大楚的一个无辜百姓。”温庭弈挑了挑眉,淡淡地解释道:“他隐忍了这么多年,万事都做的小心翼翼,到了这最后一步,他也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西北边境安稳了这么些年,为何突然进犯我大楚边境,而恰恰当时祈帝有心算计殿下,殿下一直按兵不动不愿领兵去西北,他便自导自演了一出戏让殿下自己请愿去西北。”
“殿下一离京,长安城中便只剩下臣与老王爷,当时臣与老王爷如若死在祈帝手中,依殿下的脾气,说不定人还在西北就已经起兵造反了。”
温庭弈眸色一黯,缓缓道:“叶宝璋城府深沉至此,已经可谓之可怕了。”
“他是西北戎族人,老蜀王当年领兵投靠大楚,他在戎族已经算是叛徒之子,戎族人不会轻易相信他。赌上全族的运气借兵帮他策划这出戏,戎族的大汗不会那么蠢。那么既然他们这么做了,只能说明戎族也已经被他控制了。”
“戎族的兵力再加上虎符和狼铁,已然比天鹰营六十万大军多了不知多少倍。”陆绥沉声道,“这一仗,我们能赢吗?”
温庭弈眉眼温和地看向他,眼里的鼓励有如实质:“殿下,信臣,您一定可以成功的。”
陆绥离开的时候,温庭弈却松开了他的手。
陆绥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不解地问道:“珩萧,你是不打算同我一起回府了吗?”
温庭弈摇了摇头:“陛下,我们两人一起出宫目标太大,殿下既然孤身一人前来,自然孤身一人回去不会引人注目。”
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柔声道:“臣留在宫中还有些要事没有探明,殿下放心,臣必然会乖乖呆在太后身边,不会轻易陷自己于危难之中。”
陆绥看着他固执的模样,终归是无奈地应下。
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时分,皇宫点亮了柔和地灯火。朱红的宫墙碧绿的琉璃瓦一处挨着一处,蜿蜒向前,没有尽头。
他站在宫门口只能看见眼前的一小块天地,黑漆漆的,看得人心里压抑。
踏出这道门,他就又是戴罪之身阶下囚,可是他却相信。
很快,一切都会沉冤得雪。
叶宝璋的的天下大梦只能成为痴心妄想。
陆绥回到王府后果然开始忙了起来,他将温庭弈给他的名单重新誊抄了一份,而后先是去了一趟银湖公主府,直到看见陆姌,他才明白这场仗有多难打。
陆姌手里的天鹰令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