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皇帝于汀兰阁设宴饮,除去尚在病中的兰妃,六宫嫔妃都在邀请之列。爱叀頙殩
许久不曾见圣驾,个个无不是费尽了心思将自己打扮得光艳照人前去,想着能在宴会上重获圣宠。
各宫里的主子都忙着去讨好圣心,静华宫却是一如继往的安静,凤婧衣还是平日里的妆扮,别人不知道,她又岂会不知道,这次宴饮不过是皇帝离宫之前召六宫嫔妃,说明自己要离京之事。
人都要走了,还讨个什么欢心去峥。
时辰快到了,苏妙风带着绿袖过来邀她同路而行,妆扮还是往日一般素净,并没有特意去花什么心思。
“苏姐姐怎么穿这么素?”凤婧衣笑问。
“今日讨他喜欢的姐妹多了去了,不差我这一个,你不也与我一样?”苏妙风笑语道客。
凤婧衣抿唇淡笑不语,这个女子当真是心思玲珑的,将这宫里的是是非非看得透透的,想来若非是为了保全家族,哪里还会待在这深宫之中。
“皇上甚少举办宴饮之事,想必是有事要说,妹妹可是知道的?”苏妙风拢了拢身上的轻裘,温声问道。
皇上一连数日都在皇极殿忙碌,忙完了便直接去了凌波殿,她不可能不知道皇帝是干什么。
凤婧衣笑了笑,如实说道,“皇上要带兰妃去温泉行宫养伤一段日子。”
至于这背后,真正的目的,她却是不能说的。
“原来如此。”苏妙风倒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一边走,一边叹道,“兰妃与皇上的情份果真是不一般的,看来今日那些个姐妹们又要心碎一场了。”
她们这些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日日挖空了心思去讨他的欢心,可是那样一个冷硬心肠的皇帝,又何来的心,何来的情?
“是啊。”凤婧衣应声道。
“我这个心死之人倒也罢了,妹妹这般玲珑剔透的人,如今又是在风口浪尖儿上,可得顾好了自己。”苏妙风有些心疼牵起她,认真说道,“世上男儿多薄情,何况是坐拥六宫的皇帝,他可以给你无上的恩宠,也同样可以收回去,妹妹可以享受他的宠爱,但切莫迷了自己的心,到头来宫里一介新人换旧人,伤得只会是你自个儿。”
“多谢姐姐教诲,妹妹记下了。”凤婧衣感激地说道。
这后宫的女子,哪一个不曾对他动了心的,只不过有的人心死了,有的还在执迷而已。
苏妙风宛然一笑,一路便再没有说话。
到了汀兰阁,各宫的嫔妃也都陆陆续续到了,皇后的鸾驾刚刚到了,夏候彻便也与皇贵妃傅锦凰一同到了。
一时间,每个人的脸色都不甚好看了。
夏候彻坐主位,皇后与傅锦凰一左一右,凤婧衣与众人一起见驾,而后与苏妙风相邻而坐,等着这场无聊的宴会开场。
“朕最近忙于朕事,甚少见你们,朕先自罚一杯了。”夏候彻说着,仰头自己先饮了一杯。
“皇上乃一国之君,勤于政事是万民之福,臣妾与众姐妹高兴都来不及,何来的怪罪。”皇后温声说道。
“那也是皇后与皇贵妃治理后宫有方,朕才能专心于前朝事务。”夏候彻说着,左右望了望傅锦凰与皇后两人,好不感激的样子。
“这都是臣妾与皇贵妃的份内之事,皇上言重了。”皇后说话,总是大方得体的。
“年关将近,各地上了贡品,东西都是不错的。”皇帝望了望众嫔妃,笑着说道,“皇后最喜欢侍弄花草,那几盆绿牡丹便是你的,皇贵妃喜欢歌舞,胡人新送来一批舞姬,听说是不错的,皇贵妃可以随时召去欣赏,还有几匹上好的月华锦,颜色最适合胡昭仪不过了,每个人都有的,随后内务府便会送到你们宫里的。”
他这般一说,众嫔妃个个喜滋滋地谢恩,“多谢皇上赏赐。”
凤婧衣却暗自好笑,他那么忙,还能记得每个嫔妃的喜好,还真是不得了啊。
可是这甜枣给完了,便是要说他真正的目的了。
果真,大伙儿的欢喜劲儿还没过去,夏候彻便道,“兰妃重病未愈,盛京的天凉了,朕打算带她去温泉行宫休养一段日子,宫里的事便劳烦皇后和皇贵妃费心照应了。”
话音一落,个个脸上的笑意都垮了下去。
这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为了兰妃,枉她们这般百般心思的梳妆打扮,他竟是要带着兰妃离宫去,谁心中能痛快了去。
皇后听了也有些震动,沉吟半晌说道,“这汀兰苑也是极暖和的,让兰妃移居在这里也是一样的,皇上何必奔波去那么远的温泉行宫,再者朝中事务又如何是好?”
“朝中大小事务有丞相和容军师处理,若实有急事,也会快马奏报于朕的。”夏候彻对于众嫔妃的失望之色,并未有太多的反应,只是平静地说着。
“皇上何时起程。”相较于皇后的的讶异,傅锦凰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
“明日便走,钰良仪会与朕同行。”夏候彻道。
霎时间,目光都落在了凤婧衣这里,若是目光能杀人的话,她想她已经被这些刀一般的眼神杀死无数遍了。
皇后望了望凤婧衣,说道,“既然钰良仪去了,就代众姐妹好生照料着皇上。”
“嫔妾知道了。”凤婧衣起身应道。
她自然会好好照顾他的,照顾他下地狱。
因着夏候彻一句话,一场原本热热闹闹的宫宴,变得让许多人难以下咽。
一个兰妃也就罢了,竟又带着钰良仪出宫,将来皇上怕只顾着这两个狐媚子,哪里还想得起她们这些个。
一个个虽是对兰妃和凤婧衣都心有怨恨,却又不敢在夏候彻表现出来,还得个个装出姐妹情深的样子,对她好不关切。
宴饮结束,皇帝难得地宿在了冷落数月的清宁宫。
天下起了小雪,凤婧衣与苏妙风作了伴一起回静华宫,沁芳知道她一到冬天就怕冷得要死,一回去就赶紧给她们煮好了姜汤祛寒。
“还是沁芳贴心,不像我那绿袖,总是笨头笨脑的。”苏妙风一边喝着姜汤暖身,一边笑语道“要不是妹妹,我当初才不会把沁芳让出来。”
“你我同在一个宫,她在我这里和在你那里也没什么两样?”凤婧衣笑语道。
沁芳以往便和素素一样是她的贴身女官,自是知道她什么时候最需要什么。
“既是没什么两样,那不是让沁芳再回雅风堂去?”苏妙风挑眉道。
“我现在可离不了她,这凌波殿什么姐姐都能要,沁芳我是绝计不会给你的。”凤婧衣道。
苏妙风笑,哼道,“瞧你那小气样,还说什么一样的?”
凤婧衣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这六宫上下,也只有跟静嫔说话,能让她放松一些。
“罢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明日还要随皇上起程远行,我便不叼扰了。”苏妙风搁下玉碗,起身道。
“我送姐姐出去。”凤婧衣说着便要起身下榻。
“别了。”苏妙风按了按她的手,笑语道,“顺头再把你冻出个好歹来,皇上可得找我问罪了,早些睡吧,就这几步路,我自己回去便是。”
“姐姐路上小心。”凤婧衣叮嘱道。
“知道了。”苏妙风披上轻裘,扶着绿袖的手离开了。
沁芳摒退好其它宫人,关好门窗准备伺候凤婧衣就寝。
凤婧衣窝在暖榻上,眼神却格外地清明,“墨嫣那里的东西拿到了吗?”
“嗯,已经拿到了。”沁芳低声回道。
“记得贴身带着。”凤婧衣叮咛道。
沁芳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却又担忧道,“那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你若是……”
“放心吧,我有分寸,你照计划行事就是了。”凤婧衣笑着说道。
这一次,夏候彻想要置她死地,她也布着天罗地网等着他送死。
至于谁才是最后的赢家,便要看谁能棋高一着了。
沁芳知道她的禀性,只要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更改,只得抿唇不再作声。
凤婧衣起身往内室走,说道,“你也赶紧休息去吧,明天一早还要上路呢。”
她并不喜欢冬天出远门,一想到之后要许多天餐风宿露,这一夜便睡得特别好,一早天还未亮,孙平便过来传话说要准备起程了。
虽然没睡醒,她还是咬着牙起来梳洗,沁芳知她怕冷,便让她穿了一层又一层,最后裹上了狐裘方才罢休。
夏候彻等在宫门处,瞧着穿裹得圆滚滚地过来不由失笑,知道她怕冷,可怎么就怕成这样了。
一上了马车,除去皮裘,他伸掀了掀她身上的衣服,“你这是穿了多少层?”
“北汉太冷了,我可不想路上病着了成拖累。”凤婧衣抱着小暖炉,懒懒地靠着马车哼道。
夏候彻笑了笑,伸手脱了她的鞋袜,拉着她冰凉的脚伸到自己衣服里,而后道,“现在暖和了?”
凤婧衣抿唇点了点头,“嗯。”
脚上传来的丝丝温热,有一股窝心的暖,让她心里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
夏候彻瞅着她闷着头不说话,拿过身边的皮裘盖到她身上,道,“没睡醒便再睡会儿,路还长着呢。”
她沉默地闭上眼睛,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脑子里不断地转着后面的每一步计划,每一个细节,生怕会有一处破绽会让所有的事都前功尽弃。
一连赶了五日,终于到了温泉别宫,盛京还在飘雪,这里却是如春日一般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