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眉间的情绪虽是一瞬而过,但留在七姜眼里,成了一份担心,离开谪仙居时,在门前回眸看了眼,果然,娘在窗下轻轻一叹,不知为了什么犯愁。
她自我矛盾了大半天,既担心母亲遇见什么为难,又不愿轻易插手长辈之间的事,毕竟是婆媳,再如何亲密,也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
这日午后,孝敬给老太太的重阳节礼就要装车出发,同时各家各府送来问候展敬忠夫妇的也陆续到了,玉颜来谪仙居问大伯母如何处置,大夫人淡淡地说“请你母亲先挑吧。”
玉颜自然明白这是伯母的好意,传话给母亲后,便来探望七姜,说起婚事嫁妆的筹备,这就九月了,到十一月成亲,也就眨眼的功夫。
谈话间,四夫人派人来问,有几件她喜欢的东西是否合适留下,玉颜说母亲如今谨慎多了,换做从前必定先占为己有,才不会管什么体面尊贵,但说到这些,不禁道“我知道平常东西都不入大伯母的眼,可今日瞧着,大伯母似乎有心事。”
七姜本想问一句“你也看出来了”,但想母亲若真有心事,既然都不对她开口,又何必在家人之间传来传去,哪怕是对玉颜,她也该维护婆婆的体面,便随口敷衍了几句,很快就将话题带开。
但这事儿,到底是梗在她心里,傍晚展怀迁归来,就见她抱着一本书,静静地窝在炕头毛毯里,望着窗外最后一抹夕阳发呆。
因有了身孕,不宜坐热炕头,这个时节,太师府别处主子们的屋子早已烧得暖和,反倒是他们的卧房里冷冰冰的。
展怀迁洗了手来,摸了七姜的手跟小火炉似的,他心头一慌,忙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七姜,但一切安好,妻子并没有发烧。
“我如今可是两个人,火气旺着呢,没事儿。”七姜笑呵呵地看着相公,关心道,“今日又白忙一天吗,霍行深都被点了协助太子妃,你可什么差事都没有。”
展怀迁说“就想着,是皇上袒护我,倘若这会儿还偏向我,那些杀手……”
话说到这里,夫妻俩都更严肃了,这不是玩笑话,不该拿来取乐,清楼姑娘们的命也是命,哪怕是恶毒的老鸨子,就算要死,也该由律法处置,岂能由着谁来决定生死。
七姜刚要开口,但见张嬷嬷的身影从门前闪过,她似乎是要进来说话,但撞见小两口“亲热”,就赶紧退出去了。
七姜隔着窗户问“嬷嬷,有事儿吗?”
张嬷嬷问过是否合适,才再次进门,面带忧愁地说“老爷就要到家了,传话进来,大厨房如前几日一般,要将饭菜送去谪仙居,可大夫人今日突然说累了,还吩咐跟老爷的人都回大院去伺候。”
家里所有人都知道,老爷如今几乎是在谪仙居住下了,突然反常,莫说张嬷嬷奇怪,展怀迁也担心,问道“我爹又惹我娘生气了?”
张嬷嬷哪里说得清楚,摇头道“奴婢也是才听说。”
七姜便示意嬷嬷先退下,请她再去瞧瞧光景,这边则轻声告诉了相公白天发生的事,正经道“以母亲的涵养,若非大事,她绝不会露在脸上,连玉颜都有所察觉,你说是事情太严重,还是娘故意表现给我们看?”
展怀迁不禁念叨“眼下有什么事,值得我娘在旁人面前失态,而这世上能牵动我娘的人,可没几个。”
“外祖母好吗?”
“好,福宝每日都替我去请安,外祖家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