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的人,眼里难揉沙子,岂是“教化”得了的?
是笃信她对自己的爱,觉着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所以才敢如此行事吗?
“圣上吩咐臣详查此事,可敢行刺杀之事的人,又岂会毫无准备?”陈景撑着额,不疾不徐道,“有些话说出来,没准就成了有意构陷,自然是要谨言慎行才好。”
“有确凿证据的,臣已经交付上去,还是等待圣裁吧。”
被婉拒之后,云乔也没气馁,只是承诺道:“今日之事,出你口,入我耳,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陈景笑而不语。
云乔同他对视了会儿,再次说道:“横竖我已经来了,他知晓后,必然会生出疑心。太傅若是什么都不说,岂不是白担了虚名?倒不如索性坐实了。”
像是被这话给逗乐了,陈景含笑摇了摇头,亲自给云乔倒了杯茶,这才开了口,讲起前些日子查出的底细来。
在云乔意料之中的是,那刺客不堪酷刑供出的主谋,的确与平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意料之外的则是,虞家竟然也牵涉其中。
那日为她驾车的侍卫,曾受过虞家的恩惠,而刺杀前一日,虞琦与赵铎曾去过同一家妓馆。
“刺杀必定不会是毫无准备,可您要出宫之事,是如何走漏风声的?”直到此时,陈景的措辞都严谨得很,并未直接言明谁是凶手,只讲自己查到的消息完完整整摆在那里,由她自己判断。
“若是牵扯旁人,兴许还能私下关押,细细审问。可偏偏是平侯公子和虞家二公子……”陈景眉眼一弯,露出些无奈道,“纵然是我,也不得不谨慎行事。”
“臣所查到的就是这些,信或不信,由您心证了。”
云乔沉默着听完了陈景的讲述,也觉察到了他有意无意透露的消息——
裴承思并没那么信任陈家。
至少在虞、赵两家联合的情况之下,裴承思绝不会偏向陈家。
“我了解了,”云乔十指交握,缓慢站起身来,低声道,“多谢。”
陈景没再多言,起身相送。
临出门前,云乔忽而回过身去,仰头问道:“太傅,你当初为何要寻他回宫呢?”
“为了大局,”陈景提及此事竟也没什么避讳,坦言道,“自然,也为了陈家。”
那时储君之位悬而未定,极有可能继任的那位宗室,与陈家早有嫌隙,陈景自然不会由着他顺顺利利地登上帝位。
云乔早就有所耳闻,会有此一问,只是情绪使然。
若当初陈景未曾找上裴承思,以他的才学,高中并不难。届时无论是留在京城,还是外放,她只管陪着就是,也不妨碍继续做生意……
怎么想,都远远好过今日。
只可惜也只能想想罢了。
正如云乔所预料的,裴承思并没动赵家,甚至压根没同她提过虞家可能涉及其中,只是严惩了刺客与供出来的那位顶罪羊。
听完内侍的转述后,云乔沉默片刻,漫不经心道:“就这样吧。”
随之一道送来的,还有不久后要入宫的妃嫔名册。兴许是心虚,兴许是那日争吵之后不愿多说,裴承思并没同她商议,直接定了下来。
云乔揣著名册往兴庆宫去见陈太后,请她做主,一道定下这几位将来要住的宫室,以及旁的杂事。
要入宫的共有四位,其中最为显眼的,是赵雁菱。
对此云乔倒没多意外,只是觉着好笑,兜兜转转,赵姑娘还是入宫来了。
当初谁能料到此事呢?
剩下三位之中,两位皆是重臣之女,云乔早就在宫宴之上见过,对她们的模样出身有所了解。
但还有一位,她竟压根没听过,出身门第也算不上多高,夹在其中倒像是个凑数的。
云乔不知朝堂之上是如何博弈,最终选进来这么四位,也懒得去细究,只担起自己皇后的职责,安排诸事。
陈太后见她没哭没闹,行事井井有条,倒是稍稍松了口气:“像这样就很好。你身居中宫,只要做好该做的事情,戒骄戒躁、不嗔不妒,陈家在一日,就没人能越得过你去。”
云乔含笑应了,回去后,立时叫人传傅余入宫。随后将殿中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了不明所以的芊芊。
“让傅余认你个义妹,离宫吧。”云乔这话说得缓慢,但却未曾迟疑。
芊芊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云姐!”
“我会给你宅院、银钱,你想当个娴静的闺秀也行,想随着元锳做生意也行,怎样都随你……”云乔显然是早就筹划妥当,“别留在宫里了。”
“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从前后宫之中只她一人,尚能生出事端来,这回要进来好几位美人,今后说不准还有……
她尚且不敢说能周全自己,更别提芊芊了。
有栗姑这个前车之鉴在,云乔怕极了芊芊会出事,若真有那么一日,她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还是送出宫去吧。
亲近的人一个都不要再留,今后的事情,她自己来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