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雪下得大,明明是晚上,却恍若白昼。
但在雪地上行走的人不多,风大路滑,不太安全,大雪漫天在部分人眼里是浪漫的,但同时也不能忽视它带来的实质性伤害。
天寒地冻,风雪交加,把人骨头都冻脆了,眼皮子都冻耷拉了下来,连血管也随之堵住了。
周时轲盖着羽绒服的帽子,站在墙角躲着风,等了很久才等到人出来。
看见熟悉的背影,周时轲想都没想,冲过去一把拽住他,“傅斯冕。”
他说话瓮声瓮气的,一呼一吸都能看见空气中的白色雾气。
眼睫上甚至凝结了几颗霜花。
傅斯冕僵了一下,他的手缓缓从兜里拿了出来,过了很久才转过身来,下颌那条淡粉色的疤痕再一次清晰无比,放大般的出现在周时轲眼前。
“你……冷不冷?”周时轲想了一会儿,才想出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
傅斯冕忍不住用手压低了帽檐,缓缓开口道:“还好。”
撒谎,他说话声音都在抖。
南方人刚到北方,这么天寒地冻,大多数人都不习惯的。
傅斯冕形容瘦削,周时轲看不见他被帽檐挡住的眉眼,只看见干得裂了几道痕迹的嘴唇。
一股又酸又涩的感觉涌上喉腔,周时轲伸出手,他手指也冻僵了,有些笨拙地碰上了傅斯冕下颌那道疤痕,傅斯冕感觉到触碰,第一次没有躲闪,对上了周时轲的视线。
眼里有惊讶,也有叹息。
傅斯冕五官始终是优越于众人的,即使是如此模样,也依旧颓丧迷人。
“阿轲,”傅斯冕轻轻拿下了周时轲的手,体贴地帮他塞回到了兜里,“回去吧。”
他说完转身便走。
这完全是在意料之外的,傅斯冕在躲他。
周时轲有些慌,他追上去,“唐皓给我表白了。”
傅斯冕强迫自己笑出来,有些勉强,但还算体面,“挺好的。”
他又转身走。
周时轲愣住,喉间一股血气翻涌上来,他弯腰抓起一把雪,狠狠地砸在了傅斯冕的后脑勺,“傻逼!”
傅斯冕没搭理他,压低帽檐继续往前走。
在Y国时,他觉得来日方长,等到北城时,他亲眼看见被簇拥着的周时轲,与之对比之下,傅斯冕第一次动摇了。
傅斯雅没说错,周时轲可能还是那个周时轲,但傅斯冕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傅斯冕了。
除了最显眼的下颌,他的额头,手臂上都留下了或深或浅的疤痕,他在冲下山崖时伤到了头部,谁也不知道头部受到创伤会造成怎样的后遗症。
傅斯冕听见身后踩着雪的脚步声,又是一大个雪球砸在了后脑勺。
他拳头攥紧,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周时轲这回不砸他的了,他拍拍手上残留的雪,大步跑向傅斯冕。
他从后边直接一个飞扑,将傅斯冕扑在了雪地里。
“你不是要和好吗?你为什么要躲我?”周时轲声音闷闷的,沙哑又含糊不清,“我从上周开始找你,但是没有你的消息。”
周时轲从来就是行动派的,想什么就去做了,可惜他对手是傅斯冕,傅斯冕不想让他找到,他可能没有办法。
“你是不是,不想和好了?”
要一直错过了吗?
“你再请求我一次。”
周时轲不用再隐藏自己狂妄的性子,他闷声命令傅斯冕,“快点!”
傅斯冕动了动。
周时轲这才意识到他还压着傅斯冕,他起身,把傅斯冕拉起来,面无表情地等着傅斯冕说话。
他头发都乱了,帽子歪在一边,满眼的不耐烦。
是正儿八经的周小少爷了。
傅斯冕眼里泛起苦涩,他低头摘下了帽子,头发有些长了,挡住眉眼,气息显得阴郁。
他微抬下巴,过了会儿才低头,笑了笑,“如何?”
周时轲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往别处看了一眼,“什么如何?”
“这幅尊容,能入得了你的眼吗?”傅斯冕语气含杂着无奈,当时往山底下开是无奈之举,谁也没想到会伤到脸。
“还行吧。”周时轲咬了舌尖一口,忍住快要溢出来的眼泪。
“阿轲,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傅斯冕压低声音,他专注地看着周时轲,“但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将你真的转到林氏,这不是分辨,这只是事实。”
“以前对你的疏忽,是我做得不对,嗯……”傅斯冕沉吟了一会儿,语速越发缓慢和谨慎了,“我想过继续靠近你,但是……”
傅斯冕苦笑一声,“我可能不太配得上你了。”
仅仅只有一个傅氏家主头衔的傅斯冕可能配不太上自由洒脱的周家小少爷和优秀的灵气歌手周时轲了。
脸都是其次,傅斯冕已经不再如最初那般骄傲了。
他不是当年周时轲喜欢的那个少年了。
一个毁了容的自私自利的商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