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位列北方,寒冬腊月,凛冽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铺洒在红砖绿瓦间,大内宫内的房檐上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素白。
坤宁宫大宫女玛瑙提着夜灯引着太医,急匆匆地走到宁坤宫正殿门外:“娘娘,张太医来了。”
殿内的榻上徐语棠发髻半歪,只着金秀凤纹杏色团衫侧躺在堆漆螺钿描金榻上,因着殿内烧着红箩炭,窗户半掩,屏风挡着顺着窗户透进的寒风,但也感受不到丝毫的寒意。
翡翠听见门声,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却见徐语棠只微微皱着细眉目光怔怔地盯着眼前屏风上的山水画。
她给门口候着的丫鬟递了个眼神,然后微微弯腰轻声劝着:“娘娘,还是让张太医看看吧,天气寒冷,别加重了病情,伤着你自个儿。”
话没有说着两句,自个儿反倒是有些伤心。
自己主子即便不是皇室中人,那也是镇国侯嫡女,尊贵不下公主,何必来这劳什子后宫受什么气,何况这位置也不是主子自愿的。
徐语棠倒是没注意翡翠的伤感,倒是踏进门的脚步声让她目光从屏风上移开,一双膝盖上细细密密的疼痛让她十分的不舒服。
她生来便是娇气得很,从小到大针尖儿一样的伤口都会让她疼得落泪,但那时在镇国公府里,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姑娘,如今这般早已不复往昔。
今儿早些时辰,想着已经是月中了,今儿个开始陛下就得到坤宁宫了。
上月因着江南的洪灾陛下心系天下冷了后宫一月有余,如今天下大安,如今这后宫也改恢复往日规矩了。
徐语棠虽贵为皇后,却与皇帝没什么感情,帝后关系冷漠天下皆知。
但占了皇后的尊贵,她徐语棠内心再有所不甘,也得履行皇后的职责。
懒了半月有余,如今以至月中,她还是吩咐翡翠早早地熬上一碗补膳,算着陛下早朝下朝后就前往御书房,掐着时辰等在门口。
却未曾想到时机不对,今日早朝她的父亲国丈与皇帝意见相左,竟是直接在朝堂之上下了皇帝的面子。
如今的显文帝明君之态毕显,锋芒毕露,不过也就是念着皇后,所以只让老国丈先行回家休息了。
两人虽是相敬如冰,但因着自小相伴长大的岁月过长,看着远远走来的陈慎,徐语棠就知道自己怕是估错了时机。
要是往昔,她早就不顾体面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但如今头顶着的龙凤珠翠冠让她稳稳地站在了原地。
果然,那双含了怒意的眼眸冷冷地瞧了她一眼,开口的话听不出喜怒:“皇后今儿个竟是抽出了空闲?”
不等徐语棠回答,他微微侧头,似是有些思索:“难道皇后这般快就得到了早朝的消息?”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是让徐语棠剜了心,内心警铃大作。顾不得周围还有其他人,她立马提裙跪了下BBZL去。
入目的是微微晃荡的黄袍,和一双黑皮靴子。
“请皇上恕罪。”
因着她这一跪,身后的丫鬟乌压压地跪了一片。
婚嫁前的她最厌烦这些繁复的规矩,如今倒是感谢这几层的裙儒,她那一身的细皮嫩肉可禁不起这冷硬的大理石板砖。
都说了两人虽一起长大,但徐语棠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认识过陈慎。
果然,眼前的靴子径直绕过她,直接走进御书房,头顶传来的声音带着些冰渣子。
“既然知道赎罪,那就在这先跪着吧。”
徐语棠闻言一惊,这可如何是好,她堂堂皇后如何能在御书房门口罚跪?
她下意识一把抓住了眼前还剩下的明黄色衣角,感受到陈慎的顿步,她内心一喜,立马开口解释:“臣妾是想着陛下前月心系天下,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今日前来特意熬了些药膳,想要让陛下尝一尝。”
“哦?是我误会皇后了,如此那便起来吧,今日朕事务繁多,皇后且先回去罢。”
陈慎话一说完,徐语棠的心猛地就落到了谷底。
她到底没敢看陈慎的目光,低着头看着那双逐渐远离的衣角谢了恩。
“臣妾谢陛下。”
徐玉棠利落地起身,姿态一如既往的优雅,一直等到回了坤宁宫关了门,她竟是脱了力气直直的跌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