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唤得赵曳雪回过神来,她轻轻眨了眨眼,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旧事。”
玉茗喔了一声,继续埋头吃糕点,赵曳雪抱着那个手炉,望向黑黢黢的窗纸,轻声道:“也不知今年还会不会再下雪。”
在梁国,往年的冬天都只下一场雪,玉茗接口道:“应该能下的,今年多冷啊?不过奴婢听说,昭国一年下好多场雪,从九月开始,一直下到来年三四月,那儿的百姓都怎么活呀?”
赵曳雪答道:“各有各的活法。”
玉茗吃着东西,不时看她一眼,欲言又止,赵曳雪问她:“怎么了?”
玉茗摇摇头,忙道:“没什么。”
她实在不会撒谎,眼睛里藏不住事儿,让人一眼就瞧出来端倪,赵曳雪问道:“遇到什么事情了?”
玉茗支吾了片刻,才小声道:“奴婢就是听说了一些没影儿的话,怕说出来污了主子的耳,主子还是别问了。”
“是关于我的事情?”
玉茗轻轻点头,赵曳雪略一思索,忽然就想起今日那个侍卫来,他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心中有了些猜测,道:“是我和昭太子的事情么?”
她这样追问,玉茗面上有些犯难,只好又轻轻地点了点头,赵曳雪道:“他们怎么说的?”
玉茗放下糕点,想了想,低声道:“他们说……说您当初嫌弃昭太子,抛弃了他……”
赵曳雪接道:“又说我如今后悔,想要找他再续前缘,然后被拒绝了?”
玉茗急忙道:“不是的!您是为了奴婢才去找他的,根本没有什么再续前缘,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
说到这里,她又红了眼眶,自责道:“都是奴婢的错,让主子受人非议,奴婢要是一开始就听您的话就好了。”
赵曳雪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没事的。”
玉茗揉了揉眼睛,小声道:“怎么会没事呢?您是皇后,名声多重要啊。”
她安慰懊恼的婢女,道:“人活一辈子,谁能做到从不被人议论呢?即便是死人也不能。”
玉茗争辩道:“可是奴婢知道,您嘴上说没事,总是要往心里去的,自个儿难受。”
赵曳雪不禁笑了:“我不难受,难听的话我从前听得更多,这些还算不得什么,倘若句句都往心里去,恐怕我早就受不了了。”
玉茗见她面无异色,似乎真的不受影响,才渐渐放下心来,鼓了鼓腮帮子,生气道:“这些人真是多嘴,胡说八道,舌头都烂掉才好。”
赵曳雪却平静地道:“他们说得其实也没错,当初确实是我抛弃了昭太子。”
玉茗轻轻啊了一声,睁大眼睛,吃惊地望着她,赵曳雪笑起来,她的眼角略略下垂,衬得笑颜有种少女一般天真恬美,她道:“现在觉得我是个不好的人了吧?”
玉茗使劲摇摇头,道:“不是的,主子一直都很好!”
赵曳雪细细摩挲着掌心的手炉,轻飘飘道:“当初我与北湛互相心悦彼此,曾经一同去月老庙许过愿的,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昭国与庄国生了龃龉,欲起战事,我的父皇要杀北湛祭旗,正好那时梁国要联姻,我便嫁来了梁国。”
她说着,看向玉茗的眼睛,道:“和亲前夕,北湛想办法逃了出来,见我一面,我却向他射了两箭,一箭没中,另一箭中了他的肩膀。”
玉茗轻呼一声,掩住了口:“那……”
赵曳雪垂下眼睫,道:“后来的事情我就不大清楚了,只知道他逃回了昭国。”
她抱着那个手炉,暖融融的温度传递至掌心,暖和极了。
她恍惚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冻僵在路边的人,濒死之时,有一个少年递给她一个手炉。
与当年小镜湖畔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赵曳雪忽然又想起长公主曾经问她的话:这样做,你不会后悔?
她现在后悔了么?
恰在此时,玉茗也小声道:“倘若那时主子没有来梁国和亲,是不是就会和昭太子在一起了?”
“不,”赵曳雪笑了:“我不会后悔来梁国,也从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