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曳雪的秀眉轻蹙了一下,反问道:“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我、我就是随口问问,”李珏忙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
赵曳雪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上次与你说过的,时过境迁,往事俱已,如今我是你的妻子,自然不会再有别的念想。”
她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在安静的马车中显得格外清晰:“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抛下你。”
听了这近乎承诺的话,李珏却没什么反应,只怔怔地道:“你怎么会不喜欢他了呢?”
他像是陷入了艰难的费解之中,赵曳雪不明所以,道:“什么?”
李珏忽然抬起手,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垂着头道:“阿雪,不然……不然你去跟着昭太子吧?”
赵曳雪愣住,尔后摇头:“不——”
然而,话还没说完,李珏就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抬起头看着她,神色焦灼而惊惧,道:“阿雪,你去帮我求一求他,让他们别杀我,行不行?他一定是还喜欢你的,不然怎么肯跳河去救你?”
赵曳雪表情微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李珏那瘦削的身体里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力气,钳得她手腕生痛,他紧张地道:“你从前说过喜欢他的,不是吗?他也喜欢你,你去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阿雪,你救救我……”
赵曳雪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脸色变得苍白,她看着形容枯槁,病气沉沉的李珏,仿佛在看一个疯子,难掩震惊地道:“你是要我去勾引北湛?”
李珏喏喏解释道:“不、不是勾引,阿雪,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他还是喜欢你的,你跟着他,总比跟着我要好……”
赵曳雪倏地冷笑起来,她的眼眶微红,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清晰,指着马车门,声音冷淡地道:“滚下去。”
李珏还要纠缠:“阿雪……”
“别叫我!”
赵曳雪猛地提高声音,她说话素来轻声细语,无论何时都是平静从容的,这还是她头一次发这样大的脾气,别说李珏,玉茗都吓了一大跳。
李珏呐呐不敢说话了,赵曳雪冷冷地看着他,态度强硬地再次重复:“滚下去。”
李珏欲言又止,只好起身下了车,但仍不肯走,站在车边,低声道:“他喜爱你,自不会对你不利,可是阿雪,你设身处地为我想想,去到盛京,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我不过是想活下来,这有什么错吗?”
“你与他本就互相喜欢,你跟了他,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赵曳雪气得用力捏紧了手心,冷声道:“你想要活下去没有错,人之常情,但人除了求生,还有骨气,还有廉耻之心,当初镇国公撞死在虹桥头,以身殉国,以死明志,他难道就不想活吗?只是不想如你这般不择手段地苟且偷生罢了,你如今这般举措,实在令人不齿!”
李珏哑声道:“你的意思难道是我要像他一样,一头撞死?阿雪,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赵曳雪满目失望地看着他:“我从前认为你只是没有主见,软弱了些,但直到今日我才发现,你原来是一滩烂泥。”
“李珏,你想活命,大可以自己去求北湛,哭着求,跪着求,为奴为婢,当牛做马,怎么样都可以,实在不行,你也可以亲自去勾引他!”
说完这话,赵曳雪猛地摔下车帘,把李珏关在了外头,马车里静悄悄的,空气静默无比,玉茗小声道:“主子,你没事吧?”
赵曳雪摇摇头,她靠在车壁上,用手按了按隐约作痛的眉心,近来她的头似乎痛得愈发频繁了。
……
李珏被赵曳雪赶了下来,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往自己的马车走去,走到半道,他远远地看见了队伍当中最显眼的那一辆车,踌躇了许久,才咬咬牙走近前去。
“什么人?”
李珏立即停住了,拱了拱手,好声好气道:“在下李珏,求见太子殿下,劳烦军爷通报一声。”
那士兵听了,吊起粗眉打量他一回,喝道:“殿下没有空暇,速速离去。”
李珏咬咬牙,略微提高了声音:“太子殿下,是关于阿雪的事情!”
那士兵吓了一跳,过来驱赶他:“休要大声喧哗!”
与此同时,马车里传来一个略沉的男子声音:“让他过来。”
李珏松了一口气,举步上了马车,车内已经点起了灯烛,昏黄的烛光跳跃不定,昭太子北湛正坐在案几后,看着手中的文书,头也不抬地道:“你要说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莫名给人一种压力,令李珏几乎透过不气来,他用力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颤,道:“太、太子殿下,您喜欢阿雪吗?”
话音才落,北湛倏地抬起头来,瑞凤眼线条凌厉,尤其是那双异于常人的深烟灰色瞳仁,在灯烛下折射出如寒星一般的光,像一只被激怒的猛兽,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