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曳雪问道:“怎么不高兴?”
北潇潇先是矢口否认:“没有,我来见赵姐姐,心里很高兴呀。”
话才说完,赵曳雪便轻轻在她额上敲了一记:“跟我还撒谎么?”
这动作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北湛就总是喜欢这样敲她的额头,北潇潇伸手捂了一下,撇着嘴道:“我只是忽然觉得,人言实在可畏罢了。”
赵曳雪一怔,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北潇潇犹豫片刻,道:“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原本都过去了,只是不知道为何最近又被人翻了出来,到处传开了。”
说到这里,她生气地道:“那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们就不怕父皇降罪,杀他们的头吗?”
闻言,赵曳雪似有所悟,道:“是关于阿湛的事情?”
北潇潇惊讶地道:“赵姐姐怎么知道?”
才说完她又反应过来,道:“难道也传到你耳中了么?”
赵曳雪微微颔首,道:“我曾经听人议论过。”
北潇潇用力一拍桌子,气得脸都红了,怒骂道:“这些人真是不知死活,不就是趁着皇兄不在盛京么?又没人敢传到父皇面前去,他们……他们怎么敢?!”
赵曳雪轻轻叩了叩桌案,道:“捕风捉影,三人成虎,总有无知的人会相信,又跟着学舌,堵不住他们的口的。”
北潇潇咬着唇,气道:“叫我知道了始作俑者是何人,定要他付出代价。”
赵曳雪道:“阿湛只说过皇上不喜他,却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内情么?”
北潇潇点点头,她看了赵曳雪一眼,道:“在很早之前,父皇就不喜欢皇兄,那时候好多人都说皇兄不是父皇的孩子,是母妃和其他人生下的。”
说到这里,北潇潇犹豫片刻,赵曳雪见她这般,理解地道:“倘若有难言之隐,不说也无妨。”
北潇潇摇摇头,道:“没什么难言之隐,你是皇兄喜欢的人,应该是要告诉你的。”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道:“我的母妃,她并不是心甘情愿嫁给父皇做妃子的,赵姐姐应该知道,她是异族人,从前是厉山族的圣女,厉山族信奉山神,每隔几十年就要从族里挑选出满月之夜出生的女孩,将她培养成圣女,做圣女很不容易,要学好多东西,占卜观星医术制药,母妃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圣女,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来了一回盛京,还被父皇看中了。”
赵曳雪恍然,下意识回想起月妃那神妃仙子般的绝色容颜,又觉得这实在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她说:“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帝王做了强取豪夺之事,把月妃强行困在了皇宫,那时她的年纪也不大,却自有傲骨,对安庆帝十分厌恶,冷眼相待,几次试图逃出去,却皆是失败告终。
北潇潇继续道:“后来,母妃遇到了另一个人,按理来说,我应当叫他一声皇叔,他是父皇的亲弟弟,封为信王。”
赵曳雪从她的面上看出来了什么,迟疑道:“月妃娘娘她……”
北潇潇点点头,她挠了挠鼻尖,小声道:“母妃是喜欢他的,我觉得,但是……但是这事被父皇发现了……”
不必她说下去,赵曳雪也能想象安庆帝是如何的震怒,北潇潇道:“总之信皇叔被夺了封号,以谋逆之罪杀头,行刑的地方就在午门外,父皇还带着母妃去看了……”
说到这里,北潇潇的脸色都有些发白,赵曳雪简直难以想象,当初的情形是如何的惨烈,亲眼看见所爱之人被杀死,血流成河,她光是代入月妃想一想,就难受得险些要吐出来。
赵曳雪揪着衣襟,眉尖蹙起,玉茗连忙扶住她,替她抚背顺气:“主子,您没事吧?”
北潇潇也吓了一跳,立即过来查看她的情况,自责道:“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事情的,都怪我,赵姐姐,你没事吧?”
赵曳雪摆了摆手,喝了些水,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我没事,后来呢?”
北潇潇只好继续往下说:“后来,父皇就让人打了一根锁链,把母妃锁在了宫里,不许她离开半步,直到皇兄出生后两年,才撤去锁链。”
听到这里,赵曳雪总算是明白了,她第一次见到月妃时,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月妃又为什么会问她,要不要离开北湛,她可以帮她。
原来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赵曳雪的心中不自觉升起几分酸楚之意,既觉得怜悯,又觉得遗憾,怜悯月妃那样的人物,却被困在了皇宫成为笼中鸟,又遗憾于她不能得偿所愿,只能就此蹉跎而过。
北潇潇道:“就是因为这些事情,父皇总觉得皇兄不是他的孩子,对皇兄一直不好,母妃也……也不怎么喜欢皇兄,宫里那些奴婢各个都捧高踩低,皇兄那时候吃了好多苦头。”
赵曳雪知道,她还记得北湛当初跟她说,那些人叫他杂种,说起那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神和表情都是十分平静的,没有半点波澜,就仿佛那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赵曳雪还以为,那个恶劣的称呼,仅仅来源于他那双异于常人的深烟灰色的眼眸,却原来不是这样……
想到这里,赵曳雪便觉得心痛难忍,恨不得立即见到北湛,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她的阿湛,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原来吃了那么多的苦,他是怎么过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