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宁正在冥神思考,就听到外头房东一家似乎传来吵闹的声音。
她租赁的是挨着镇上的一处郊区人家的空房子,就等于跟房东一家都住一个院子,但想着房东徐大婶子看着温和爱笑的,心里也放心。
可这会儿她却听到了徐大婶的哭声。
华宁立即走出去,站在院子里就听到了东边屋子里鞋底甩到身上的声音,一声声听着就疼!
原身也被鞋底抽过,妈妈张桂英的鞋底,爸爸的皮带,弟弟的鸡毛掸子,各种各样的疼她都受过。
女人啊,年轻时候在娘家挨打受罪,到了婆家,丈夫想打就打,可是凭什么?
徐大婶不住地哭:“孩子他爹,你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徐大伯明显喝醉了,声音醉醺醺的带着怒意:“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子拿钱去孝敬爹娘,你凭什么拦着?背地里哭给谁看?你丢尽了老子的脸!”
徐大婶哭得不行:“孩子他爹,春婷马上就要开学了,学费都没凑齐,你把家里仅剩的钱拿去给咱娘,咱娘也是拿给老二一家用啊!老二家用了,咱闺女咋上学呢?”
徐大伯又踢一脚,徐大婶子闷哼一声。
“丫头片子上什么学?老二媳妇能生儿子,将来老子死了还指望我的宝贝侄儿给我送葬!老子警告你,赶紧地让春婷休学!”
徐大婶子不服气,又争执几句:“春婷是个丫头不错,可她也是咱闺女啊!闺女难道不比侄儿亲?”
徐大伯打得更狠了:“我让你犟嘴!我让你犟嘴!”
他们的女儿哇哇大哭:“爸,别打我妈了!”
华宁心中火气蹭蹭蹭地上来了,一脚踹开门,直接抓住徐大伯的胳膊猛地一拽,将他狠狠地推倒在了外面的空地上!
“打女人算什么回事?生不出儿子是你的原因!你自己没本事,倒是怪老婆!你这种东西空长了一把年纪,脑子里都是浆糊吧!”
徐大伯恶狠狠地看着她:“你少管闲事!她是我老婆,我想打就打!哪家男人不打老婆?!”
华宁听到这话就想吐,冲上去给他几拳头:“有本事你来打我?来打啊?仗着自己力气比女人大一点你就嚣张,实际上你就是个窝囊的怂包!”
徐大伯被打得瘫在地上起不来,华宁还要再打,徐大婶忙拉住她,眼睛红红的:“丫头,别打了,你要是打坏了他,俺家咋办?”
华宁眯起眼,给徐大婶整理了下头发,严肃地说道:“徐大婶,您这么勤快,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哪里比不上他?现在是新社会了,女人有手有脚,怕什么男人?”
徐大婶眼神躲闪:“话是这样说,可我出去了能干啥?我离婚了娘家会嫌弃我丢人,我这一把年纪了,也不敢去外地,你打了他,他回头只会打我更狠……春婷还小,将来要是嫁人的话人家知道我跟她爸离婚了也会歧视她,我离不起这个婚。这满村里不挨打的女人有几个?千年满仓家的媳妇倒是跟她男人对打,把男人打得一条腿都瘸了,可事后家里没了劳力,油都吃不起!出门在外,个个都指着她的脊梁骨笑话啊!”
她说着说着是,声音变得无力而又麻木。
许多时候,也许一个人不是没有期待和勇气,而是在整个社会大环境的压迫之下,渐渐的也开始麻木起来。
就像徐大婶,她也怀着美好的心愿,那就是让自己的女儿春婷多读书走出去,走到社会环境对女性更友好的地方去。
华宁自然也明白,她这样空口去劝徐大婶是没有用的。
因此,华宁沉吟一番,说道:“徐大婶,如果您自己有本事挣钱,有本事当家做主,你敢不敢反抗这个男人?”
徐大婶一愣,心思有些复杂:“我……如果我真的有本事挣钱养活女儿,我当然,当然会跟他离婚!谁想挨打?你看看我,我这身上的伤!我也是个人,是血肉做的!”
华宁握住她的手:“徐大婶,您放心,我来帮你!”
她曾经在某个世界是从事过服装行业的,而这些日子观察到徐大婶家虽然贫穷,可徐大婶非常爱整洁,不大的院子里甚至栽了些漂亮的花,至于徐大婶跟春婷的衣服,就算是破旧得穿了好几年的,但都干干净净,破了的地方会被徐大婶缝成一朵小花,俏皮又可爱。
见华宁提出来要做衣裳去卖,徐大婶眸子里闪现出许久未曾有过的光芒,第一次觉得人生竟然有了希望!
她带着羞涩说:“其实我年轻那会儿就喜欢做些衣裳啥的,那时候还没有缝纫机,我时常想着如果我有钱能买几块布自己做衣服,也不比商店里的差!”
许多女孩子都有过自己的梦想,比如说原身其实也有过。
那时候原身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个女干部,看着女干部镇定从容的样子,她无限喜欢,因此发奋读书希望有朝一日也考上大学成为干部。
可后来初中还没读完,就被张桂英勒令退学帮家里干活,不久之后成年就被送去了工厂里。
年复一年的流水线生活,日复一日的啃馒头,让她明亮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她不敢再反抗,逐渐认为自己的命运就该如此。
她甚至认为,自己哪里配得上有梦想啊?那是男人才能有的,至于女孩儿,出嫁之前要帮衬家里,出嫁之后要相夫教子,否则那就是大大的叛逆!
这世上不知道多少女孩都是这样被逐渐磨去了光芒,忘记了自己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