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惆怅着,圆圆漂亮的大脑袋压到了超大的肉爪爪上——夏夏不在,可怜大花要一只虎面对欠账不还的可恶两脚兽了。
为了肉肉,冲啊!
大花努力调动脑子,两只爪抓交叠在一起,圆溜溜的老虎眼不停环顾四方。
基地里很多战士已经习惯大花的存在了。
大花大部分时间会行走在基地里人数极少、还未建设好的空地上。
它出现时,总会跟普通战士保持相当远的距离。
最开始,钱忠胜还得胆战心惊跟在大花屁股后头充当保镖,外加监控人员。
虽然,他跟着也没啥用。但钱忠胜跟着,好歹能给别人安全感。
毕竟,大花也算是他治下的兵。不过最近好了很多,战士们已经对大花习以为常了,甚至有的还会偷偷摸摸跟在大花后头。
战士们都很克制,毕竟政委下过命令,猛兽危险,除了动物训练队的训导员都不准随意接触靠近。
一想到大花,钱忠胜就浑身气血往脑袋顶上冲。
他又看了眼在泥沙地上扑腾的军犬和狼崽子们。
泥沙地旁蹲坐了只戴木头镣铐、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黄色动物。
贼兮兮的黄鼠狼,时不时四下环顾,眼神都带着一股子猥琐。
钱忠胜半蹲下身,对于某只半路里冒出来的奶妈子,钱忠胜其实相当好奇。
——这是头一只被拷住的动物。
黄鼠狼狡诈地过分,狼崽子野性十足,凶狠又爱打架。
本来是每天追着军犬到处跑的。
钱忠胜之前能千叮咛万嘱咐地求秦队长把那猫带来,至少,白夏夏在的时候,这群小家伙不敢动弹。
而白夏夏不在,这些小家伙就像放飞自我的熊崽子,重新变成了大森林里桀骜不驯的饿狼。
动物也是极其聪明的,特别是狼,具有智慧。
小狼崽子似乎知道自己是被放弃丢出来的,它们其实是有些自暴自弃,故意捣乱的成分在。
狼崽子们被千叮咛万嘱咐,并不会攻击钱忠胜和助理训导员。
可它们就是不接受训练,不听话故意捣乱,整天跟军犬们打架。
小家伙们搞得钱忠胜焦头烂额,白夏夏送了这只黄鼠狼来,解决了问题。
黄鼠狼混在狼崽子堆里三四天,你叫一声我嗷一声,来来回回吵架。
黄鼠狼好几次差点被狼崽子们咬死,毛发乱飞,最后还是活了下来。
钱忠胜不清楚动物交流了什么,可到现在,他已经可以对军犬和这些狼崽子进行正常训练了。
而且,军犬和狼崽子们在一起,一定程度上形成了良性竞争。
反而比正常的训练进度快上不少,算是出乎意料的惊喜了。
可就是吧……钱忠胜微微往后挪脚,头顶一只小金雕雕振翅飞过,一泼鸟屎吧唧落在了他脚背上。
两个助理训导员强忍住笑,钱忠胜面无表情,轻车熟路地拿帕子擦干净军靴——看吧,看吧,看他手底下……这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人家的训犬大队……军犬们精神抖擞、令行禁止。
他的训犬大队……呵呵。
人家当办公室主任,负责训导员就行,偶尔问一两声军犬们的生活状况,
他手底下这一只只一头头的……全他妈一群刺头。
“钱主任,钱主任!”
钱忠胜又听到了有人叫他。眉头皱起。
那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何政委身边的小谢。
心里千万个不情愿,钱主任还是挪动了脚步,快速顺着那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办公大楼侧门,有只生气的斑斓猛虎咬住了何东缪衣服后摆。
圆圆虎眼睛一瞬不瞬,死死盯着何东缪,偶尔,能听见老虎从喉咙里发出呜噜噜的声响:“两脚兽,还钱!”
聪明花想出了个完美的好主意——最大的两脚兽不在了,他就广撒网,多捕鱼!把那几个眼熟的全都纠缠住,让他们还钱。
何东缪选择的策略是好的。
奈何,某花早就过了靠气味和想象分辨两脚兽的阶段。
现在,聪明花完全能够凭五官隐约辨认出眼熟的家伙,想不起来不要紧,眼熟就可以。
——哦,你说你不管欠账的事情,那算你倒霉。
百兽之王不管这个,我是债主,我老大!
虎背熊腰的何政委鬼鬼祟祟偷溜失败,这会儿很是挫败。
我都吸取老宋经验教训了,咋还能失败?!
对此,某花表示——我也吸取了经验教训!
大家一起成长!
何东缪衣服后摆被老虎死死咬住,只要他一动弹,这身衣服就甭想要了:“钱主任,赶紧想法子,快,快叫大花给我松开。”
被迫成为人与动物外交官的钱主任……我他妈真的不懂兽语,也没办法跟动物沟通。
连钱忠胜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就莫名其妙从普普通通训犬大队训导员,变成了人与动物翻译官兼救火队兼毛绒绒幼儿园园长……
“何、何政委,您这是把大花怎么了?”钱忠胜听不懂兽语,也没法子跟大花沟通。
他硬着头皮问何东缪,何东缪表情有点儿僵硬,手抵在嘴边儿咳嗽了声:“我、我怎么知道?”
欠账是宋北的事情,他就是个普普通通搞思想政治工作的政委。
一句话,木有钱。
钱忠胜苦瓜脸:“政委,您别逗大花了。”
何东庙瞪一眼钱忠胜:“赶紧想法子,叫它给我闪开。”
然后,他把握机会马上跑路,这几天就窝家属楼不出来了。
叫那些家伙把文件给他送家属楼去。
左右,大花是不会跑到家属楼那边儿的。
家属楼有很多妇女小孩儿,大花从来不跑到那里去。
“……政委,你就别难为我了。”钱忠胜双手合十作揖:“我又不是秦队长,也不是宋团长,哪儿有那能耐叫大花松开您啊!”
“大花很聪明的,您要是干了啥,还是赶紧把东西还给他。”
钱忠胜话里话外,意思很明显——您自己招惹了大花,自己解决,我就是个普普通通训犬的,当不了居委会大妈。
虽然,队伍里混入了奇奇怪怪的东西,可钱主任自我定位非常准确。
何东缪:“……”
“我说老钱,你这都多久了,怎么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钱忠胜:“……”是啊,您有长进,您这都被老虎咬到屁股后头了,多有长进啊!
“呜呜呜——”大花咬定青山不放松,老虎眼瞪着两脚兽,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焰:“无耻卑鄙两脚兽,快还我钱!”
何东缪梗着脖子硬扛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虽然是搞思想工作的,可虎背熊腰。
瞧身材就可看出他身手不弱。
何政委就地一转,把整个衣服丢向斑斓猛虎,与此同时,他正面对着大花,缓步后退。
“老钱,靠你了!”
大花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两脚兽走出训练地。很快,越过了栅栏,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
钱忠胜有点胆战心惊。
虽然大老虎格外聪明有灵性,似乎根本不会攻击人。
可何政委跑得这样快,显然是心虚啊!
“大花,你别生气……”
斑斓猛虎懒洋洋用爪子压住何东缪丢下的外套,外套上的肩章熠熠生辉。
大花翻了个白眼儿,叼起何东缪丢下的外套,踱步离开——这就是两脚兽赖他账的罪证。
你们敢赖我账,我涨点利息,不过分吧?
大花心里偷乐,轻盈跳跃起来。
老虎跑步声流畅的肌肉线条明显突出,它越到松软的泥土上,大肉爪微微颤动。
——你跑的掉吗?
大花带着何政委的外套,波澜不惊地颠颠跑了——守株待兔,顺便给这群不要脸的两脚兽涨个利息。
有种的,你就不要出来了。
普普通通训犬队长站在原地,忧愁仰望天空。
唉,又是无能为力被兽兽无视的一天。
忧伤jpg
“钱主任。”
钱忠胜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是他的助理训导员之一,一个很精神、很喜欢动物的年轻战士。
钱忠胜努力让自己露出温和清淡、万事不潆于心的笑容。
他转身看去,助理训导员表情有点儿着急,额头都是跑出来的汗水:“钱主任,赶快过去看看吧。小金去后厨偷吃,被发现了,这会儿还在跟刘班长吵架呢。”
小金是金雕爸爸带来的小崽子,因为它双眼瞳仁跟普通金雕不太一样。
瞳仁中间点缀了很浅一圈颜色,阳光下乍一看,格外像是金色。
那金黄颜色明亮透彻,就被起了名字叫小金。
钱忠胜嘴角抽了抽,温和平淡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很想说——我头痛,我脚痛,我家里有事儿,你去处理吧。
可冷酷的现实还是让他抬起了沉重的脚步,缓慢走向后厨。
路上,钱主任给自己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努力深呼吸,希望待会儿能跟刘班长交涉成功。
到了炊事班处理食材的后厨空地上,隔着远远的,钱忠胜就听到了刘班长特别大的呵斥声:“让你们好好看着,你们就是这么给我看的?”
“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早一步把肉筐子提走,今儿个中午的肉菜又要少一半。”
有年轻的炊事班士兵嘀咕:“哪儿那么夸张!这小家伙顶多偷走一小块儿,它这体型也吃不了一半儿啊。”
刘班长瞪起眼,声音洪亮:“你说啥?你再给我说一遍!”
年轻的炊事兵顿时不吭声了,刘班长大声地来回呵斥,愤怒极了,脚重重踩在松软的泥地上。
本来,这一幕是格外严肃的。
偏生刘班长每说一两句话,总会有嗷嗷嗷的尖锐鸣叫声紧跟着,还会有扑棱棱的翅膀扇动声。
来之前,钱忠胜还疑惑,什么叫小金跟刘班长吵起来了?
不同种族这还能吵起来?
到地方,他算是知道是怎么吵起来了。
小金特别像课堂上爱接老师话头的倒霉学生,欢脱得不行。
刘班长特别生气,气到脸红脖子粗,手指头隔空戳向雄赳赳气昂昂的小金雕:“你个小王八蛋!我说最近怎么老是少肉,还以为是有不懂事儿的其他班战士过来偷吃,原来是你!”
小金雕刚刚长成出窝,虽然刚刚学会飞,可体型已经不小。
它雄赳赳气昂昂飞到刘班长头顶,偶尔,还落到菜筐子菜篮子上。
带着点儿金色的眼睛很灵巧地转动,居然还会卡点发出鸣叫声。
最关键的是,这小家伙还故意挑衅,不停扑棱翅膀。
它用翅膀去扇刘班长戳在半空里的手指头。
给刘班长气的呀:“你这小王八蛋!钱主任来了没有?”
刘班长又拔高了声线,小金突然扑了过来,柔软的羽毛落下,翅膀扑了刘班长满脸。
“班长!”
士兵们赶紧扑过去,小金得意地伸展翅膀,低空盘桓。
“给我抓住它!”
刘班长和一群炊事兵在下头跳着高去拽金雕,小金雕忽上忽下,总是从他们指甲溜走。
一群人追着金雕跑,现场一片混乱,刘班长撑着腿喘粗气:“老王还没回来?”
“班长,咱、咱逮不到他,要不然我再去找找钱主任?”
钱主任:……虽然我来了,但是我很想假装我没有来。
小金这家伙平时训练不积极,吃饭不上进,铁定有问题!
果然有问题,原来搁这儿背着他偷吃呢!
半小时后。
钱主任腋下夹着骨碌碌瞪眼儿的小金,宽面条泪——呜呜呜,又大出血了。
他手里的钱也不多,还要赔给炊事班一笔。
抠门钱主任呼吸都疼。
钱主任带着熊崽子离开,脚步沉重,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来自秋天的凄凉。
——这就是我,一个普普通通训犬大队主任的悲催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