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曼一口气跑到城楼,才慢下脚步,拢了拢行囊,便欲出发。
柯文书见况曼出城,笑呵呵地和况曼打了声招呼。况曼笑着回应,错眼间,瞅见城楼上,那三张泾山凤凰寨的通缉令。
况曼眼睛微转,抬步走上城外官道。
与此同时,城内,距离城楼不远处的一个茶铺子里,卖茶的老板视线扫过城门外的况曼,转身,往城西一个富户家走了去。
一柱香后,富户家的书房里,茶铺老板笔直而坐,一又鹰目散着锐利,沉声道:“她只身一人出城了。”
“知道是去何处吗?”一个大腹便便,头带帽子的中年男人沉眉问。
茶铺老板摇头:“不知道。”
中年男人低眉,思索道:“派人继续跟着,不过,跟的时候谨慎一些,这个女人诡异得很,至今我们都没弄清楚,她的实力到底有多高。”
“我马上去安排。”茶铺老板恭敬颔首,然后离开了富户家。
等他走后,富户抬头看了眼天空,从一旁的筒里取出一个木哨放到嘴边,然后,往空中吹了一声哨子。
哨声响起没多久,一只老鹰从天空俯冲而下,落进富户家院子里。富户将关在笼子里的一只兔子放出来,丢给老鹰,然后进屋,提笔写了一张纸条。
等他拎着纸条出来时,老鹰锋利的鹰爪已经将那只兔子撕碎,并进食完。
富户上前,蹲下身,拍了拍老鹰的脑袋,将纸条绑到老鹰腿上,然后又吹了一声哨子。哨音响起,那只老鹰仿佛受到了某种命令,展翅飞向了天空。
暮沉沉的天空,老鹰盘旋,随即展翅飞远。
黎府内,抱刀凝坐在院中假山上的青蒙,似乎听到了老鹰的鸣叫,他仰头,锐目往天空而去。
待看到那飞出城的老鹰后,他眸子紧蹙,起身往况飞舟所在的书房走了去。
大漠独有的苍鹰——回纥人的尾巴露出来了!
敲了三声门,房里响起况飞舟冷寂的声音。
青蒙应声而入,走到书桌旁,取下笔架上的毛笔,大开大合地写了一个五个字,【城里,回纥人】
况飞舟看着手里的天玄令,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酷道:“找出来,处理掉。”
青蒙颔首,眸光灼灼耀眼,转身出了书房。
自从那日,孟寻在他手里被暗杀后,他就一直等着回纥人自露马脚,今日,总算等到了。
在他手上夺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刚才他有注意到苍鹰飞起来的地方,是在西方,所以,回纥人定是躲在城西,他自小生活在大漠,对回纥的生活习性极了解,有了确定的位子,不难查出他们躲在哪里。
青蒙刚出府邸,蓝庐书生就带着沐锦云回了黎府。
知道小媳妇怕况飞舟,蓝庐书生让沐锦云在前廊等他,自己则进书房将况曼离开东义县的事,回禀给了况飞舟。
况飞舟听后,心神终于天玄令上抽了回来。
他嘴唇紧抿,沉默了一会儿,道:“知道了。你哥什么时候回来?”
他前几天就让蓝庐书生通知黎初霁回来了,可这都过几天了,黎初霁却始终未归。
蓝庐书生恭敬道:“大哥早上传回消息,说暂时抽不开身回来,说是,夫人遇上了麻烦,被人追杀。他正在前往支援夫人。”
本来这个消息,蓝庐书生收到后,第一时间就准备告诉况飞舟的,但是那时候,况飞舟还在回来的路上。要不是刚才在大街上遇到况曼,蓝庐书生还不知道他们回来了。
前段时间,伦山蛊后在兴远府与吕承风斗,不想两人斗了几天,突然跑出一群人对伦山蛊后展开追杀。伦山蛊后因此主开了兴远府,与况飞舟擦肩而过。
也不知那群追杀她的,是什么人,不管伦山蛊后易容成何种模样,他们都能准确地追踪到她行踪。
本来追着“孟寻”而去的黎初霁,在得知消息后,当即转道去支援伦山蛊后了。这也是为什么,黎初霁迟迟未归的原因。
“追杀?”况飞舟眼里闪过戾气。
“砰——”
声落,一道巨响炸开,书桌的茶杯刹那间四分五裂,杯里凉掉的茶水,顺着桌面,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蓝庐书生打了个寒颤,差点没把自己缩成鹌鹑。
况飞舟目如利刃,散着冽光。片刻,他垂目挡住眼底杀意,寒声说:“你去吧。”
蓝庐书生咽了咽喉咙,瑟瑟离开了黎府。
另一边,出了城的况曼完全不知道,她前脚离开后,后脚针对她的阴谋便已生起。
不过,就算她知道,依她性子,怕是也不会惧。
走到城外十里亭,况曼脚步一转,入了大山,然后去了上次发现箭毒木的那片树林。
她准备弄些毒放在身上,这一趟,她是要出远门的,所以该准备的防身物品,还是要准备好。
在山里呆了足足一晚上,提取出一瓶见血封喉,又弄了一些铃兰的毒粉,况曼这才出了大山。
经过上次县衙一战,况曼发现,只要是毒就没有不好用的。
鬼缨毒虽不能使人当场丧命,但拿来打群架却极好用,一瓶毒,足够毒翻一群人。
毒倒人后,她补个刀子又不累。
走出了大山,况曼扫去一身夜露。
观察了一下地形,然后往西边的那条官道走了去,当抵达距离东义县最近小镇后,况曼入镇,在镇的车行里挑了一匹马,作为自己的代步工具。
陇西距离兴远府极远,骑马也得十多天才能抵达,况曼虽有异能,但这么远的距离也不可能一直用异能赶路。
她这一趟出门,目标很明确,就是去陇西的许良山看看,然后,再转个道去泾山凤凰塞,瞅瞅能不能顺便给自己挣点零花钱。
况曼不会骑马,买了马后,在官道慢吞吞走了大半天,才算是掌握了骑马的技术,一掌握住,况曼就放飞了,骑着马儿在官道上狂奔起来。
与此同时,官道左侧山林中,一棵大树树巅之上。
一只老鹰,仿佛立在树端的雕塑,紧紧盯视着官道上飞驰的马与人。
待官道上的马儿彻底消失在尽头,它长长唳啸一声,展翅在天空中盘旋了一下,然后朝着况曼消失的方向飞了去。
而树丛之下,一个彪型大汉则在看了一眼老鹰飞旋而去的方向后,抬步走向了林中深处。
况曼骑着马,走走停停,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抵达了陇西境内。
陇西风情异于他处,漫漫黄沙掩盖了历史的辉煌,这片地域豪迈又苍凉。这里是国之要塞,是最接近漠北这地,也是回纥人攻入中原的必经之地。
况曼其实更早之前,就可以抵达陇西了,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她总感觉有人在看她。
这种感觉,是在她离开东义县范围之后出现的。
她很疑惑。
路上时,她隐藏在暗处观察了一段时间,想瞅瞅,是不是在人在监视她。可躲起来大半天,别说人影了,连只狗影都没看到,于是,她又接着上路。
可等她上路不到半天,那种被人盯梢的感觉又来了。
她停下却步,往视线隐隐传来的地方看去,除了看到一群飞上天的鸟,什么都没看到。
那盯视她的视线,如影随形,过上一两个时辰便会出现一次,每次她都能察觉到,可偏就是找不出人。
这事太诡异!
也因为这原因,让她在路上耽搁不少时间,楞是走了半个月才到达陇西。
入陇西境界,那种被人盯梢的感觉越发频繁,几乎一柱香时间,就会出现一次,每每出现,都会盯上她半盏茶时间,就又消失掉。
况曼找不出盯着她的人,但是,却已开始暗暗防备。
从一出东义县便盯着她,哪怕找不到人,况曼大概也能想到是哪些人,反正算来算去,不是赤阳堡,就是回纥人。
她目前,只得罪过这两伙人,除了他们,她想不起还会有谁这么锲而不舍地追着她。
金天堂就算了,金天堂既然打上门要找回面子,就不难看出这人是个光明磊落的,他如果真要对她做点什么,就不会出现在东义县和她约战了。
自从况飞舟和她相见之后,她是魔教教主女儿的事,便在江湖上传开了。
赤阳堡现在和圣慾天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大弟子被被废,东义县所有弟子被杀,势力被端,面子几乎被况飞舟给丢到地上,猛踩。这么大的仇,他们想从她这个魔教教主的女儿身上找回面子,甚至用她打击况飞舟,也是极有可能的,而回纥人……在那日张勇抬着“孟寻”尸体离开孟宅之时,她就暴露在了回纥人的视线中。
这两波人在她还在东义县时,一直没有再行动过,她还以为他们是惧了况飞舟,离开东义县了呢。
如今看来,不是离开东义县,而是躲入暗处,等着他们这些人落单呢。
呵呵,想趁她落单动手……来吧,到时候看看是谁收割谁。
她可是进山备了不少好东西,到时候,全送给他们当见面礼。
况曼准备钓鱼,前行的速度再次放慢,且不再进大的城市,而是在各个小镇上晃荡,等着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上门。
晃晃悠悠两三天,那群人都没行动。
况曼不准备等他们了,准备去干自己的事,反正等与不等,该找上门的,都会找上门。找人打听了一下昭江在何处,况曼沿着着西北方向,慢悠悠而去。
她像一个孤身上路的旅人,走到有市集的地方,补给一下,走到风景名胜的地方,驻下脚步,欣赏片刻。
随着她前行的步伐,一条汹涌的大江,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看到这条江,况曼眼里闪过沉寂。
当年,伦山蛊后就是掉入这条江的。
傻女况曼,看到了吗,见证你与你母亲半生悲剧的这条昭江到了。
况曼心里微叹,将马绳套到江边的一枯树下,然后踩着地上的河沙,慢吞吞走到了江水边。
弯身,捧起冰冷的江水,洗了洗脸,然后抬目,看向不知流向何方的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