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曼扬眉,自信一笑。
“回纥想让中原背上杀死大祭师的罪名,我偏不让他们如意。咱们现在去找巫马逐丹合作一下,对了青锋师伯,回头你给阿爹说一下,要是大祭师死了,记得让人去回纥传消息,一定要将他是被回纥可汗给算计死这事给传出去。”
青锋眼带欣慰,温笑地看着况曼:“曼丫头不笨嘛。”
飞舟去年从中原回来后,找他喝酒,感慨女儿出色,手上功夫和脑袋瓜都是一等一等,又失落于她不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
若是当年没出意外,她在圣慾天长大,说不定,会比现在更出色。
圣慾天的明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光彩依旧,还是那颗夺目的明珠。
倒是便宜这孟家小子了!
不过,阴差阳错下,也算门当户对。
穆元德唯一的徒弟,孟泽之子,第一奇术先生的义子,三个身份加成,倒也勉强配得上曼丫头。
况曼:“我可是我阿爹和阿娘的女儿,要是笨了,那岂不是污了他们威名。”
“你阿爹的威名,你想污都污不了。”青锋一笑,随即正经道:“走吧,那回纥大祭师的军队离青阳关不远了,既然要和巫马逐丹合作,那这合作,必须在他抵达青阳关之前定下。”
“巫马逐丹愿意和我们合作吗?”一旁静静听着,一直没插嘴的石郁疑惑问。
他听了全过程,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大概意思却听懂了。
知道回纥可汗不想大祭师活,为了杀他,不惜牺牲四十万回纥人。绕了这么大的圈,费这大代价,他肯定不希望这事被人知道,阿曼贸然找上巫马逐丹,那巫马逐丹万一杀人灭口……
孟九重打马跟上况曼,一边跑,一边同石郁解释:“若阿曼猜测成真,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上,巫马逐丹没有拒绝的余地。”
“为什么?他只要杀掉我们,就没人知道回纥可汗针对大祭师的阴谋。”石郁夹了一下马腹,还是不明白其中关键。
孟九重:“这消息对回纥内部是秘密,但是想要瞒过挣夺龙王血的中原,却不行。只要巫马逐丹不傻,就知道,杀了我们也无济于事,若杀了我们,说不定,回纥马上就会乱起来。”
“看明白回纥可汗之计的,可不止我们,我师父与镇北侯应该也看得分明了。我们若死在巫马逐丹这里,我师父他们必会有它他行动,说不定还会改变计划,将回纥可汗的谋算透露给大祭师。这大祭师若知道,后方不稳,哪怕不解除身体隐患,都必会立即调转大军回去回纥,这一回去,回纥可汗所有算计都会落空,甚至还极有可能被他的臣民推翻。”
“既然是这样,我们为什么不现在就把消息透出去。透出去了,让大祭师和回纥可汗狗咬狗不是更好。”石郁完不懂况曼三人,如此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孟九重耐心道:“对中原来说,回纥大祭师的威胁,比回纥可汗的威胁更重。我师父他们,怕也和那可汗一样,想先将大祭师这个威胁剪除。至于回纥,大祭师一死,很长时间内不会恢复元气,没那时间来针对中原。”
石郁:“可是,若皇权统一了回纥,等他缓过劲来,威胁不是更大吗?”
孟九重:“回纥那地方,最初就是神权当道,皇权能短时间压过神权,但却极难做到永永远远。皇权统一,比神权统一,有利于中原。皇权统一,上位者会想着发展内部,为自己的子民做打算。神权却不一样,神权不管这么多,他只要信徒,不在乎信徒的生死。”
这就是皇权与神权的区别。
一个统一的皇权虽然对中原威胁大,但再大也有顾忌,可神权却不一样,神权没有顾忌,神权代表人巴不得世界大乱,只有大乱了,他才有机会更大一步扩展的神威。
姜鲁这一朝,皇族还未出过昏庸之辈,两百年都比较安定,安定的中原,阻碍了枯鹤院的发展。
所以,这大祭尸就一直想让中原乱。不乱,他推动回纥这个外力,也要制造中原乱。
孟九重说完,夹马,追上况曼与青锋。
阿曼既然看明白了回纥内部的斗争,想必,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回纥大汗稳固住皇权。
只要回纥内部动荡,他们就没入侵略中原的心思了。
这个季节,草原上青草茵茵,十万大军挪动,在未完成撤入东原之前,是会留下很多痕迹的。
跟着这些痕迹的追踪,况曼他们追了一天,就追上了巫马逐丹的十万大军。
巫马逐丹已在新停军的地方扎了营。
远远看到营帐,况曼脑袋一歪,当即猜到了巫马逐丹不是在深入东原,而是退到草原边缘地带,避开回纥大军。
这一看就是铁了心,不管大祭师了。
看见大帐,几人前进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他们未曾隐藏行踪,老远,就被营帐的士兵发现了。
士兵们一发现人,整齐划一地拉弓戒备,其中有个士兵还跑进帐中,通知巫马逐丹去了。
巫马逐丹这会儿正优哉游哉研究着龙王血,不是专业人心,他楞是看不出这已经干枯,变黑的龙王龙有什么用。
巫马逐丹对大祭师的意见很深,特别是小儿子被中原人杀死后,他对大祭师的不待见,就升级成了恨。
作为一个将军,他很清楚两军交战,必有伤亡这一点。他儿子若是死在冲锋、或是攻城这种战役中,他谁也不恨,但偏偏是死在为那狗屁大祭师抢龙王血的一场牵制战中。
越想,他就越为自己儿子不值。
他儿子可是发誓,要做可汗手中最锋利的刀的,结果……
“报,将军,营外来了四个人。”士兵的通报声,打断了巫马逐丹的回忆。
巫马逐丹掀眼,往大帐外看了一眼:“何人?”
“都很眼生,但其中两个身负大刀,看着圣慾天的人。”
圣慾天在漠北势力很大,这个教派所有人都用刀,这来报信的士兵下意识就把背刀青锋和石郁,认成了圣慾天的。
不过,他也没说错。
来的确实是圣慾天的人,一个圣慾天教主师兄,还有两个是教主的女儿女婿,另外一个,是教主夫人娘家的侄子,他报信,报的没毛病。
“圣慾天,来得可真快。先拦他们一会儿,本将军等会儿再去会会他们。”巫马逐丹呵笑一声,将龙王血塞进怀里,手指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叩了几下。
在这片大草上,除了回纥还有一个圣慾天,他与可汗的行动,想要瞒过圣慾天极难。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圣慾天想在这其中得到什么。
罢了,等会儿见过人再说吧。
巫马逐丹摆了一下架子,大概一柱香后,才慢吞吞出了大帐,去了营外。
大营外百米之处,四马并头而立,马上坐着四个人。营外,一排弓箭,齐齐对准马上的四个人。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巫马逐丹走出营帐,抬头着马上的人。对况曼和孟九重,巫马逐丹只知其名,从未见过他们,而石郁更是新面孔,认识他的人根本就没几个,倒是青锋让巫马逐丹有些眼熟。
巫马逐丹盯着青锋看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他是谁,随即,他神情一肃,跳到马背上,带着几个将领,慢吞吞走向况曼四人。
走到四十五米外,他抬头,目光直视着青锋:“青大侠来我帐外,可是有事?”
况飞舟的师兄,曾跑入回纥杀过几个贵族子弟的青锋。这个人,一向神秘异常,极少出没,今日他亲自来,这一场怕不好过啊。
可汗大计正是关键时刻,这时候,不宜对上圣慾天。
青锋掀眸,没有任何拐弯抹角:“是有点事找巫马将军。巫马将军,龙王血是个烫手山芋,给我圣慾天如何?”
“龙王血?”巫马逐丹沉沉一笑,当即拒绝:“这东西,恕巫马逐丹不能给你。”
原来是为龙王血来的,龙王血可是将大祭师引到青阳关的关键之物,给了他们,万一让大祭师察觉到了,那可汗之计还能成功?
“那行吧,我圣慾天也不强人所难,龙王血想必对巫马将军也极重要,要不然,令公子也不会为了这东西,死在青阳关外。”
青锋说罢,意味深长一笑:“我来寻巫马将军前,传了封信给镇北侯,让镇北侯将那些找龙王血的属下,全都撤了回去,想必大祭师,应该会一路无阻的直达青阳关外。”
“对了,听说巫马逐丹将军前不久,给你们那大祭师传过一封信,说这一路上,拦阻回龙王血的人特别多,不但有咱中原大军,还有不少武林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咱武林人向来不参与合朝堂的事。你这一说,万一大祭师针对起咱们,那咱们可有冤无处伸了。”
青锋似是而非说了一通,反正就一个意思,青阳关至回纥这一路上,现在没有任何埋伏,大祭师一通畅通无阻,很快就会抵达青阳关了。
大祭师老奸巨滑,当一路行来,一个埋伏的人都没看到时,就问他会不会怀疑,这怀疑一旦加深,呵呵……
巫马逐丹不傻,一听他青锋这话,当即就反应过来,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巫马逐丹心下一紧,沉沉笑道:“那只能说,是你们惧了我回纥五十万大军。”
青锋笑得极为真诚:“巫马将军这是在说镇北侯吗,我想镇北侯听到这句后,必是会和大祭师说道说道。”
巫马逐丹看着他脸上的笑,突然觉得手有些痒。
圣慾天的人,个个都难缠得紧。去年况飞舟深入回纥,杀了不少部落首领,好在他杀的都是大祭师的人,若不是他过年时那一杀,可汗怕还没机会对付大祭师。
他杀的那些首领,个个都被枯鹤院放在回纥军队中,担任要职的,分割可汗的军权。若不是况飞舟那一杀,导致大祭师失去对回纥大军的控制力,这一次,可汗还机会将大祭师给弄来青阳关。
巫马逐丹眸子紧沉,紧紧凝视着青锋。
这个过程,况曼他们静如鸦雀,一句话都没说,静看着青锋与巫马逐丹交锋。
青锋一派云淡轻风,完全不惧巫马逐丹的目光,就那么淡淡地睨着他。
这了好一会儿,巫马逐丹冷哼一声,从怀里取出龙王血。
“龙王血在这里,给青大侠也不是不可以……”巫马逐丹眼睛微张,紧紧盯着青锋。
青锋一眼就看出他有话要说:“什么条件,说来听听。不过先说好,条件过份了,我可是不会答应的。”
巫马逐丹:“只要圣慾天守口如瓶,龙王血就给你们。”
青锋哈哈一笑:“这个巫马将军尽管放心,要大祭师的命,不止你们家可汗。”
得到青锋的保证,巫马逐丹没有任何犹豫,猛然一抛,将手中瓶子抛向青锋。
青锋大掌一吸,将龙王血吸入手心。
拿到龙王血后,青锋将小瓶子递给况曼,况曼接过来后,直接抛给了石郁。
在场几个人,虽然对血都很敏感,但在分辨龙王血这方面,却绝对不如石郁。
石郁生在伦山,长在伦山,就算不会练蛊,对龙王血都比他们几个熟悉。
石郁接住装了龙王血的小瓶子,打开瓶盖,拿着瓶子轻轻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干枯的血块,血腥味早已散去,只剩下龙王血那独有的淡淡药草味。这药草味石郁熟悉,禁地中小黑住的那洞里,就有几株这种味道的草药。
这草叫幽毛草,是小黑最喜欢的一种草。
小黑是龙王第一个卵孵化出来的蛇,那时,龙王还不是半蛊半蛇,它们这品种的蛇,最喜欢幽毛草。
闻到血块中幽毛草的味道,石郁盖上瓶子,朝青锋和况曼点了点头。
青锋见状,抬手向巫马逐丹抱了一拳:“巫马将军慷慨,我等就不打扰你了。这东原的景色不错,巫马将军想必最近也没什么事,多欣赏欣赏也不错,这边可和回纥是完全不一样的。”
东西拿到手,青锋一刻都不想留,哈哈一笑,掉转马头,就准备离开。
中原和回纥两看相厌,没什么特殊事,青锋是一点都不愿和回纥将军打交道。
青锋跨马离开,况曼他们自然不会落下,三个小的一夹马腹,便追了上去。
巫马逐丹看着离开的四个人,眼里闪过戾气。
等这况曼几人跑远,巫马逐丹似乎有些憋不住,咬了咬牙齿,算着射程,一把夺过属下身上的弓,扬弓,挑衅地射出了一箭。
箭头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让他吃了哑巴亏的青锋。
催马前进的四个人,似乎都察觉到了背后飞来的夺命危机。况曼黑眸一凛,卸下腰间长鞭,连头都没回,一手拉马僵,一手甩鞭,精准卷住了飞来的利箭。
于此同时,孟九重身后,寒光一闪,剑气如长虹,破空射向巫马逐丹。
在他剑气倾射而出刹那,一前一后两道刀影,也随即出鞘,往巫马逐丹猛飞而去。
巫马逐丹察觉危机,双手当即放开缰绳,一个大鹏掌翅,急急飞上半空。
他刚纵上去,剑气刀气便撗扫而来,他从帐营里骑出的马儿,一声长鸣,突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马的四肢被剑气刀意,齐齐斩断。
不但他骑出的马被砍了腿,他身边三个副将的马,也被各削了一条腿。
三个副将躲避不及,齐齐往地上栽去。
好在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虽然意外来和很突然,但这几个人马上功夫不错,摔下马背却没受伤。
而另一边,况曼长鞭卷住了利箭,身子刁钻一扭,目光凝视着俯冲到半空中的巫马逐丹,随即,她唇角轻勾,鞭子在空中一舞,那被卷起的箭,突兀脱鞭,往巫马逐丹反射回去。
巫马逐丹这会儿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刚落地,却猛得察觉到空中袭来的风。
都没看清楚这袭来的风中,夹杂着什么,眼睛愕然一瞪,速速旋身闪避。
他闪避的很快,可况曼估算了他落下的地点,要害是闪开了,但肩膀处却不可避免的,吃了一箭。
巫马逐丹牙齿一咬,恶狠狠地看着跑远的四匹马。
“将军。”见巫马逐丹受伤,几个副将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查看。
巫马逐丹一挥手:“无碍。”
说着,他伸手,直接将箭从肩膀上拔了下来。
带军打仗,难免受伤,只要不是伤到要害,在巫马逐丹看来,就不是什么事。
“将军,快回营,让军医包扎一下。”
巫马逐丹丢掉手中带着血的箭,仿佛没受伤般:“回营。”
几人点头,举步回营,其中一个副将回头,看着跑得只剩下四个黑点的况曼四人,额头紧蹙:“将军,要不要我带队把他们……”
这副将说着,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带军围杀况曼他们。
巫马逐丹摇头:“在可汗大计未成之前,咱们不宜和圣慾天的人对上。”
“他们已经知道了可汗之计,万一他们回头又和大祭师勾结上,那……”
巫马逐丹:“这群人和可汗没有直接的仇恨。况且他们是江湖人,江湖人讲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们要杀大祭师的心,不比咱们少。”
这一点巫马逐丹还是很肯定的。
他常年都在青阳关外,对圣慾天与大祭师之间的恩怨也有所耳闻,听说,当然那圣慾天的教主夫人和大小姐,就是栽在了大祭师的手上。
刚才青锋身侧的那个女孩,应该就是况飞舟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