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听到沈罗衣问起沈镇远,垂下眼睛:“已经联系盟主了,盟主正在赶来的路上,大小姐若有消息带给盟主,不如飞信先传给盟主。”
“在茶寮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飞信传书,现在我们在官道,拿什么给阿爹传信。”阿爹的属下越来越不行了。
她刚到茶寮的时候,这些人都不给她说正事的机会,她一开口,他们就立即打断,要不就是让她先吃饭,要不就是叫她洗漱,一直到换衣服出茶寮,楞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得出口,只说他们会将她平安归来的事,通知爹爹。
要不是茶寮里的人,都是以前堡里的老人,她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奸细了。
“大小姐刚从穆元手中逃出来,我之所以不让大小姐在茶寮里传信,是担心信刚传出就落进了别人的手里。”陈七道。
沈罗衣听罢,愣了愣,道:“也对,穆元德的人奸诈得很,说不定还真跟着我。”
“那现在我身边安全了吗?”这一路走来都没什么异常,应该是安全了,可以给爹爹传信。
不过现在没纸没笔,更没信鸽,怎么传?
陈七:“一路都没发现可疑人物,可以传了。”
陈七将脚边篮子提过来,手在篮子底部轻轻一摸,摸出绑在篮子下的纸笔:“大小姐快写吧,我有与堡主传信的方法。”
“嗯。”沈罗衣点头,拿起纸笔,背过身避开陈七的视线,快速写满了一张纸。
天机墓的消息事关重大,哪怕是爹爹信任的属下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写好天机墓的消息,沈罗衣只将笔丢给了陈七,信则自己收着。
陈七见状,取出身上的一个木哨,然后往天空中吹了一吹。
若是况曼在这里,定能一眼就看出,这个木哨是回纥独有的鹰哨。不过,就算没在这里,况曼和孟九重也能发现。
沈罗衣和陈七在路边休息,况曼和孟九重却是挑着柴,一直在极快地往前走,眼瞅着,就快追上了人。
当口哨声从不远处传来,况曼和孟九重就齐齐刹住了脚步。
刚停下,天空中就飞过一只老鹰。
看着老鹰,况曼和孟九重顿时提防起来。没办法,和回纥打交道太多,对老鹰这种生物,已经有了警惕。一看到这玩意,就会想,是不是回纥有又要搞啥阴谋了。
两人抬眼眺望,好巧不巧,就看到老鹰渐渐落下去的地方。
老鹰飞下去的地方,在官道前方小山坡的另一面。这小山坡刚好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它真正落下的地方。
但况曼与孟九重都非是一般人,就算瞧不清楚,也能大致估算出它落脚的地儿。
“冲下来的地方是官道,好像还不远。”况曼唇瓣紧抿。
口哨,老鹰……
这不是回纥独有的联络方式吗?
回纥都大乱了,难道穆元德还和回纥勾结在一起?
“过去看看。”孟九重沉声,将肩上的柴抛到路边,一纵便进了官道旁的树林。
况曼紧随其后,也把柴丢掉,跑进了小树林里。
刚跑进去没多久,两人就见先前那只落下的老鹰,嗖地一下,又飞上了天空,还飞进了他俩所在的树林上空。
这老鹰刚起飞,没飞得太高。
况曼目测了一下距离,单膝上前一跨,通身气势突然外泄,瞬息间,林中绿藤宛若受到号召般,齐齐往天空中,群魔乱舞伸展而去。
它们伸展的速度极快,不过一息间,就全伸上了天空。不但如此,树林中那几棵最高的树,似乎还往上面猛蹿了一截。
况曼异能已至八极,现在的她,已能随心所欲地控制所有植物。
林中的蔓藤,最长的一根拉直了,也不可能够得到天空上的老鹰。但况曼现在能做到瞬间催生,只要有个媒介,要多长她就能催生多长,八级异能耗光,她可以催生出一根二十几里的蔓藤。
以防弄不了这只老鹰,况曼异能大开,将小树林的蔓藤给全催生了。
老鹰刚飞到树林,还未来得及飞高飞远,便被突然伸起的鞭子,打了个结结实实。
一打下来,所有蔓藤就嗖嗖几下结了网,直接将这只老鹰给网在里面,然后,慢慢落到了树林中。
官道上,陈七见老鹰带着信飞走,眼睛闪过异光,他抬头,看了眼天色,转头和沈罗衣低低说了一句什么,沈罗衣眼睛一亮,然后提起篮子,但又继续上路。
树林中。
况曼将网住的老鹰从蔓藤网里弄出来,取下老鹰爪子上的纸条,飞快拆开扫了一眼。
看完纸条上的信,况曼眼里生起了恼。
——擦!
他们一群人,被一个傻逼玩意给玩了。
还有那沈镇远,真特么不是个好东西,竟然还算计起了穆元德的慈爱之心。
况曼想骂人。
那老家伙算到了穆元德会护下沈罗衣,放弃赤阳堡前,竟让沈罗衣潜伏到穆元德身边,伺机而动。
这死老贼,贼心不死,还在打天机墓的主意。
不过沈罗衣怎么知道天机墓在乌山?
况曼气恼的同时,心底生起了疑。
疑心刚起,旋即又想通了。沈罗衣在苍山呆了那么久,哪怕沈闻秋对她有防心,但也不是次次都防得住。青君找到了圣慾天,卸下了一身使命,再与沈闻秋沈提天机墓时,许是便没那么警惕了。
被沈罗衣听到,倒也不奇怪。
乌山……也许,该再弄一个双重保险。
对,回头就给青君去信。
“沈镇远到底想干什么,想要的东西太多,就不怕被噎死?”
东打一棍,西打一拳的动作,就不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灵泉山庄所联系过的人,这一看就是要造/反的架势,可现在,沈罗衣又传了一封天机墓位子的信给沈镇远。
况曼素手轻轻一挥,将信震成纸屑,毫不忌讳地道:“想推翻姜鲁皇室,自己称皇,真当龙椅上的那个人,是吃素的吗。”
“这种事,咱们知道就行,别说出来。”孟九重小声提醒。
“安了,也就在你面前说说。”况曼知道孟九重之意。
这年时代皇权最重,况曼现代社会走过一趟,对皇权的敬畏心,可没孟九重他们重。
不过姜鲁这一朝,还算可以,虽不说多清明有多好,但是比起前朝来,已算是极好了。至少,每一个龙椅上坐着的人,都在想着怎么让自己的子民吃好穿暖,一心抵御着外敌,从不割地赔款,更没有像许多朝代那样子,嫁公主求和。
反正一直就是,你要打,就打……打不赢,老子也不送女儿给你们糟蹋,练好兵,我再继续和你打。
“天机墓里有什么东西,咱们都不大清楚,不过里面的那东西肯定不少。这沈罗衣,倒是有点让人出乎预料。”说到沈罗衣,况曼就觉得胸口有点堵堵的。
看她在苍山所做的事,还以为她只是一个无脑的草包,可结果……他们全被这草包给玩了。
瞅着她信里带着炫耀求夸奖的语气。
啥玩意,没完成任务,却探到了天机墓的位子……
合着这玩意,就是带着任务被穆元德给带回苍山的,而且他们这么多人,竟都没发现她最终的目的。
被个思维扭曲,想法不正常的人给耍了一把,怎么感觉……他们比她更那啥啥啥。
——好生气!
“的确很让人意外。”对沈罗衣这个人,孟九重不做评价,在他的心里,这就是没有任何是非观,坏得彻底的女人。
况曼收起眼底的恼意,看着那只被活捉住的老鹰:“这畜生先留着,说不定以后会派上用场。”
孟九重轻嗯了一声:“走吧,耽搁太久,别跟丢了人。”
“嗯。”况曼应了声,转身就往树林外走,又继续跟了下去。
她倒是想瞧瞧,这沈镇远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对了,九哥你能联系穆前辈吗?”上了路,况曼一边走,一边和孟九重商量起了事。
孟九重:“能,师父现在就在江南。”
“盟主府旧遗址距离永县有多远?”要是不远的话,最好是让他过来一趟。
沈罗衣一出现,就联系上了沈镇远的人,很显然,这个地方的确就如娇黛黛给出的消息那样,是沈镇远的大本营。
况曼:“你问问盟主到底有什么安排,若是没什么其它安排,就别等那什么捞什子武林大会了,最好是直捣黄龙,将他给摁死,免得夜长梦多。”
沈镇远的野心太大,且他的势力又错综复杂,一个弄不好,就极有可能出大事。网太大,牵一发动全身,摁不死他以后百分百是祸害。
“嗯,先跟着沈罗衣,回头我就联系师父。”孟九重明白况曼在担心什么。
两人商谈着,不远不近一直跟在沈罗衣身后。
差不多跟了半个小时后,况曼通过周围的大树,得知沈罗衣下了前方官道,进了一片山林。
得到消息,况曼当即立断,和孟九重一起,纵身进了林中。
“阿曼,咱们只需要找到他们藏身地,先别打草惊蛇。”进了树林,孟九重沉眉道。
况曼点头。
眼下,他们还不确定,这一场到是谁是黄雀,谁是鹰,看先清楚形势再说。
若这是沈镇远的一场局中局,那她便要做那个转局的人,才不给沈镇远坑他们的机会。
在树林中潜行了小半天,况曼和孟九重终于摸到了沈罗衣的目的地。
那是一座建立在深山中的大宅子。
宅子很大,容纳上百人不成问题。沈罗衣一到,就被恭敬地迎进了宅子里。
而陈七则在沈罗衣进入宅子后,朝来迎沈罗衣的人点了点头。
那人回了陈七一个明白的眼神,抽身离去,着手开始安排。
陈七将沈罗衣安顿好,转身又来到了宅子里的院中。
院子里,一群全副武装的人已恭候在那里。陈七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声音冷漠地道:“都明白自己的任务吧?”
现在安安静静,没一个人回答,但所有人的眼神迸射着寒光。
陈七:“一队,二队,带人封住左右两侧的出路,待鱼儿一入网就杀。”
被叫到的两个队,没有任何声音,几十个人静悄悄散去,去了陈七所说的左右两侧的出路。
“周堂主,大宅里的陷阱可都准备妥当了?”陈七看着刚才递眼神的人。
周堂主信心十足:“都准备妥当,保准他们有来无回。”
陈七点点头,提醒道:“别大意,那两个人可不好对付。”
周堂主郑重点头,随即压低嗓音,道:“陈长老,大小姐在宅子里,咱们真的不告诉她。”
这个宅子,是他们临时布置出来网鱼的地方,刀剑无眼,大小姐在里面,万一打起来伤到了她……
陈七眼睛轻阖,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不必。告诉了她,她若想离开,我们拿什么来做饵。”
周堂主沉声问:“用大小姐做饵,堡主知道吗?”
“这就是堡主的意思。穆元德藏了大小姐这么久,在这关键时刻将人放出来,一看就是想通过她找出堡主。堡主要的消息,在来的半路,我已让沈大小姐传给了堡主。做大事者,必有所牺牲,堡主以后会补偿大小姐的。”
陈七神神情淡淡,说出来的话,却冷酷无情。
沈罗衣做梦都没想到,她尽心尽力,帮她那一心崇拜的亲爹拿到了关键消息,好不容易回来,还未及团聚,转头就被亲爹给拿来做了饵。
“也对,到时候我会看顾她一下。姓孟的两人,一入江南就直奔永县,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周堂主有些担心,灵泉山庄就在永县的北面,那两个人一入江南就直奔这里,怕是已怀疑起灵泉山庄了。
陈七神情淡淡,嗯了一声:“不过无防,该做的准备,堡主都已准备好,咱们只需要听令行事便成。”
发现了灵泉山庄又如何,那不过是堡主的一个临时居所,更何况……敌人的动作,一直都在堡主的预料之中。
现在,就看他们和穆元德,哪方棋高一着。
陈七:“你让其他几位堂主做好准备,若我猜测无误,今晚,他们必会有所行动。至于大小姐,稍看顾一下就行,不能坏了堡主的事。”
在那辆马车离开兴远府时,堡主就已定下了计划。
天罗地网已布,来人插翅也难飞。这一次,一定要将穆元德的这两个左膀右臂给斩掉,等到武林大会时,堡主成事的机率会更大。
陈七交待完事,转身开始检查起院子里的机关与陷阱。
一步错,步步错。
当年若是知道穆元德是血鸦卫的首领,他必会挡住堡主与阿穆圣的合作。
若是没当年那一场合作,现在堡主也不会步步为营,走得这么心惊胆颤。不过好在堡主也从这场合作中,看出了端倪,早早将自己潜伏了下去。并用这么多年时间,经营出了愿意追随他的势力。
可惜,阿穆圣死得太快,若是阿穆阿圣能再拖住一下穆元德与朝廷的时间,也许……
沈兰用了二十几年,才为堡主制造出一个两国大战的好时机,却不想,双方矛盾解决得这么快。
大好时机,白白浪费。
但现在已经没办法,因为,他们已动了,最近江南出现了好些人,江南这地方必是已被注意到了,想再次潜伏下去,已完全没有可能。
好在现在局势并不是太坏,虽然两国没有交战起来,但回纥大乱了。
回纥大乱,以龙椅上那人的野心,定会将全部心力都放在回纥方面,堡主只要谨慎一点,成事的机会还是很大。
况且现在天机墓的位子已经确定了,只要将天机墓里的东西挖出来,一举攻入京城,也不是没可能。
陈七分析着眼前的局势,检查完宅子里的机关,弹了弹衣衫,纵身到房顶上,仔细观察四周。
另一边,况曼与孟九重已潜伏到山中孤宅的附近。
况曼现在的潜伏能力,比起泾山之时更加优秀。那些被陈七安排出去的人,况曼和孟九重就从他们左侧一棵树后面走过,这群人都没发现他们。
到了地点,二人身子一纵,直接纵上了宅子正前方的一棵树上。
刚一上去,这棵树上的枝丫就窸窸窣窣聚过来,将两人挡了个严严实实,严实得那站在屋顶上,正在警惕观察四周的陈七,都毫无感觉。
就连他视线扫过这棵树,也依旧没有发现他们。
藏身的树不是很高,看不大清楚院子里的情况。况曼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况,眉头轻轻在蹙,异能外泄,直接将这棵树催生了上去。
一直将这棵树催生到能瞰俯整个院子内的情况,况曼才收敛了异能。
说起来神奇,树在一节一节长高,生长速度不慢,可偏就是能让人毫无感觉,仿佛它本身就是那么高。
躲在树上,况曼垂目,将下方院子尽收眼底。
院子里很安静,明面上,除了那个站在房顶上的陈七,便再看不到一个人影。然而,只要观察仔细,就能看到各处阴影下加重的暗影。
况曼和孟九重向来心细,看了一会儿,便清楚这院子是怎么回事。
埋伏,整个院子里,差不多埋伏了一百来个人,不但如此,那院子里还有布满了陷阱。
现在是白天,日头正浓。院子里的陷阱虽然做得隐秘,但太阳光照射,陷阱里的兵器,多多少少都会折射出一些光芒,不但如此,连房顶也有不少这种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