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尧臣满头大汗,腿肚子在抽筋的边缘徘徊。
厉扬跟他们就隔了一道玻璃门,专注的目光能给他二人后脑勺上一人开一个透光通风的洞。
这场球注定是打不痛快的。
事情说来话长,要追溯到许尧臣刚跟厉扬做交易的时候了。
厉扬这个人,活得相对讲究,一直有保持运动的习惯,挺注重革命的本钱。这一年半里,他回城的次数虽然不多,但偶尔有几次回来,也想让许尧臣陪着去打打球,却都被许尧臣以“在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狗屁理由给拒了。
他说:厉总,你看,我这肢体怪不协调的,就是跟着你去了,你也玩不尽兴。
厉扬不强人所难,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后来就没喊过许尧臣了。
许尧臣给自己立起一个弱鸡人设,内里是不想时时处处伺候大爷,烦得慌。
他没拿钱也没伸手要资源,了不起是把厉扬当个挡箭牌,拍着良心说,他觉得自己跟厉扬还算平等。
没成想今天撞枪口上了。
平心而论,厉扬不是个特别事儿的人,私底下多数时候都表现的不像个上位者,挺接地气的。但别的事都行,就是不能敷衍他,各方面的敷衍都接受不了,只要让他知道,那准是雷霆之怒。
许尧臣不怕厉扬发火,可他不想面对之后的烂摊子。
刚才走到门口时候他就隐隐觉得要完,可侥幸心理作祟,感觉命运会让他们和厉扬擦肩而过。
也确实,命运没让他们正面碰上,但却让厉扬在经过时看见了他矫健的身姿,那潇洒利落的反手球,跟“肢体不协调”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摄像机跟在后面,他和顾玉琢谁也不能漏半个字,只能硬着头皮打。
这一激动,全身肌肉都紧张,立马四体不勤了。
“咣当!”
球飞来,许尧臣没接住,这球也刁钻,擦着球拍冲上来,他躲闪不急,被球正中鼻梁骨。剧烈的酸痛让许尧臣眼窝一下就湿了,他捂着鼻子搁下球拍,手心里一热,心想,真出息,第一次真人秀就展示血染的风采了。
顾玉琢让他吓了一跳,球拍一扔过来扶住他,“搞什么你,还能让球砸着!我看看。”
“没事儿,我洗洗去,”许尧臣手往回压,“流鼻血了。”
镜头拉近,把两人脸上的毛孔都拍的清清楚楚。这种意外事件将来播出时都有可能成为话题点,跟拍导演当然不能错过,但也不能为了抓话题把受伤艺人的治疗耽误了。
后面导演出镜了一条胳膊,喊人、推门,引着许尧臣和顾玉琢往外走。
外面,厉扬已经走了。
许尧臣视线绕了一小圈,没看见他人,心里突然压了个小疙瘩,不痛快起来你。
顾玉琢跟着许尧臣去洗手间处理糊了半张脸的血,他边洗边摸鼻梁骨——还行,摸着是没断。
“能不能行啊,那谁,白雪,要不叫救护车吧。”顾玉琢急得像个热锅上的猴,在许尧臣旁边直打转,转完了扭头叫跟拍导演,“他这看着血止不住啊。”
“救护车还得等呢。”白雪在门外也着急了,“许老师能走么?能走坐我们车去,司机在外面等着呢。”
许尧臣对这俩人也是无语,正要开口,余光里瞥见门外有人把白雪拉到一边小声交待什么。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接过顾玉琢递来的纸,再一转眼,就看白雪让摄像停了拍摄,“抱歉啊许老师,是我们的疏忽——面部受伤可大可小,咱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她侧身让开道,“那边都安排好了,不耽误后面录制。”
机器关了,对方话也撂下了,许尧臣要再说不去,那就显得装腔作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