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铮挂号回来,推着许尧臣进去了。
慈睦这地方,服务好价格贵,小病好得快,大病走得快,所以一般正常人不往这儿来,急诊也就不显得很急了,整个急诊层氛围和谐,大夫和颜悦色。
给许尧臣看诊的是个年轻姑娘,一瞧他那脚先啧了声,“东西扎进去了,得拉开取出来。”
刘铮一听要动刀,紧张了,还没等开口问,就听许尧臣说:“拉呗,给上麻药吗?”
姑娘招呼旁边护士去准备,“哪能不上呢,我们又不是战地医院。”
事实证明,在慈睦只要钱花到位,该受罪的事都会显得温和许多。取碎片、上药、包扎,大夫手法利落,没有废话,包完嘱咐许尧臣别沾水,隔两天来换药。当然,不来也行,这种还没指甲盖大的伤口,兴许都等不到下次换药,已经自行消肿愈合了。
“干家务也得注意安全,哪能光着脚去处理碎砂锅——穿上厚袜子棉拖鞋去都可以,这是常识性问题。”大夫给开好药,一推鼻梁上的眼镜,“我挺喜欢你上部剧的,加油哦。”
许尧臣:“……共勉。”
出了诊室,一拐弯,许尧臣震惊了。
他后面,推轮椅的刘铮同款震惊,咕噜咽了口唾沫,“厉总……”
厉扬冲他俩抖抖手里纸袋,“来买点药。”
他感冒是挺严重,声音都变了调,平时冷硬的声线给裹了层棉布似的,听上去有些可怜。
澜庭离慈睦开车也得二十多分钟,要说来买药那是骗鬼。但许尧臣没当面拆他台,招呼刘铮一声,让他打个车直接下班。
刘铮走前挺不放心,压着嗓子问:“我走了你咋办?”
许尧臣坐轮椅上充大爷,下巴一抬,指着厉扬,“他来都来了,怎么,你要跟他抢活?”
刘铮连忙摇头,把口服外用药都给许尧臣留下,嘱咐完用量,才叫个车走了。
厉扬把药袋子扔许尧臣腿上,接手了租来的轮椅,推着他往外走。
车就停在急诊旁,轮椅挨着车门放,许尧臣连蹦带蹭,把自己挪上了副驾。厉扬去还了轮椅,回来开车,不发一言。
许尧臣一路上也安静得像个锯嘴葫芦,等车钻进地库,平稳地停好了,他才问:“都买什么药了?”
厉扬扭头看他,惜字如金,“康泰克,双黄连。”
“吃药七天,不吃药一礼拜,”许尧臣道,“吃了能舒服点。”
厉扬懒得搭他茬,“别贫了,下车。”
车门给推开,大张着嘴,像要把许尧臣给呸出来。
厉扬冲他伸手,他贱不嗖嗖问:“公主抱不?”
“抱你大爷。”厉扬搭着他肩背把人薅出来,“也不看自己多大一坨,想把我腰压折么。”
许尧臣单腿落地,胳膊挂他肩头,“你可太没劲了,人文学作品里那都是抄起来就走,脸不红心不蹦气都不带喘的……你看你,一身腱子肉全是假把式。”
厉扬在他腰侧痒痒肉上掐了一把,“少看点小黄书。”
进门,厉扬把许尧臣弄去洗干净两只手,然后就给扔沙发上了。
许尧臣把脚往靠垫上一撑,把厉扬的感冒药倒出来,不知死活地吩咐他老板,“烧点水呗,我把消炎的吃了,你把感冒的吃了。”
“烧好了,在厨房晾着,”厉扬垂着眼看他包扎好的脚,“不觉得这伤得很蠢吗?”
没嘘寒问暖,也没一句疼得厉害不,倒比个陌生人没强多少。许尧臣手里玩着药盒,反问:“哪里蠢?”
“你是个成年人,这种事以后别来第二遍了。”
许尧臣仰着脸看他,想从细枝末节里替他分辩这言语间的无情,可最终败下阵来,只得还他个讥诮的笑,“怎的,成年人连犯错的权利都没了么?真稀奇,你是过的有多苦,都不知道人活着就该拥有蠢一蠢的乐趣吗?”
厉扬平静地看着他,“非要这时候闹脾气?”
兹拉一声,许尧臣扯烂了药盒,一整板药片掉在长绒地毯上,无声无息。
耳畔,厉扬叹了一声,弯腰把药捡起来,放在他窝起的肚皮上,又贴近捏一捏他脚踝,说:“哪有人破皮流血不疼的,非得问你一句废话才是好朋友?行了,别撅嘴了,能拴匹马了。”
许尧臣脚背蹭他掌心,“饿了。”
厉扬直起腰,“自个儿去拿,不是单腿蹦挺溜么。”
许尧臣反正没脸,也不要了,当即往沙发上一仰,“真疼,跳一下疼两下。”
厉扬知道再争下去也没意思,俩人一病一伤,谁伺候谁不是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