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二百五一想,也是,是他妈挺社死的,可又不理解,便问:“那你为啥不上来就跟他摊牌?摊完你不就是小可爱,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开不了口。”这种情绪,一句两句说不清,除了当事人,谁能体会得透。

所谓的云泥之别在十年不到的光阴里掉了个儿,从前的方程白得像一张纸,高得像天上云,现在不但填了满身颜色,且灰头土脸,他张不了口。

——过去的骄傲还在,只是藏进骨头里,轻易不示人。

“是哦,一旦开始没说,后面也就说不了了。”顾玉琢偷开一罐酒,粗心粗肺里生出几分怅然。

许尧臣跟他碰碰罐子,不解释了。

——他和厉扬之间,并不是哪个时间点去坦白的问题。是从一开始到他计划中的结束,就没有坦白这一个选项。

两年前,当他站在厉扬审视的目光下,就已经放弃了。

他脑中熟悉了很多年的男人,用一种陌生的,评估商品的眼神在辨别、估价。转而又像透过他看见某个早已远去的影子,等视线又刮在他脸上,许尧臣才分辨出来,那是种带着遗憾的厌恶。

当时他就晓得,他们之间是挣不出未来的。

厉扬要的是一颗按部就班长大,矜贵的、单纯的、不谙世事的金蛋,是一个虚影。可人眼睛生在前,一味贪恋过去就会坠入虚妄里,看不见真实。

十年时间,他活得那么累,到了走投无路时,便自私地想搏一点温暖,于是撑着虚假的壳子藏在厉扬身边。

现在,这层壳子被掀开,丑陋的内里曝露在阳光下,他躲不了了。

顾玉琢托着下巴看他,“臣宝,要真有情分,就别矫情,冲上去完事。”

“他要的不是我,我什么也给不了他。”许尧臣看着他,表情有些难过,“让他看清也不是坏事,这样他就知道,他要的方程已经没了。好叫他往前走,不要回头了。”

酒精搅乱了思绪,顾玉琢就听许尧臣喃喃道:“你可能不知道,他后来对我好,又怕我不小心死了,是因为什么。”

——方程终于失而复得。

可许尧臣想,哪怕厉扬单是因为这张肖似的脸,他都不会那么难受。

顾玉琢把他扶上床时,他还在嘀咕,说牛肉面多要汤,别那么小气,单放一碗又不是给你钱,少东家怎么那么抠啊。

夜深了,许尧臣说着胡话睡熟了,顾玉琢没敢走,在边上陪了一宿。

转天天光大亮时,厉扬胡子拉碴地从看守所出来,让日头刺了下眼。他抬手一挡,看见站在警戒线外的白春楼。

这中西合璧的“老外”臭讲究得很,穿着打扮上极下功夫,标准三件套像焊在身上的半永久。

——厉扬现在这德性往他边上一站,活似个拾荒的。

白春楼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想死我了……嘶,兄弟,你身上有点馊了。”

厉扬的视线往后落,扫过半圈,除了瞟见遍地枯叶,什么也没有。

“你的达令不在,小吴曈说没你的指示不可随便叨扰,”白春楼放开他,一耸肩,“所以就失联了。”

“走吧,”厉扬又向后望了眼看守所紧闭的铁门,“送我回澜庭。”

白春楼不解地打量着他,为他拉开副驾的门,自己绕过去钻进驾驶座。

“其实你有更合理和有效的解决方案,但却选了最为冒险和愚蠢的一种,不知道你在企图什么?”白春楼发动车子,小心地驶上无车的窄道,“你早早地与我商量一下,我起码能给你出三套方案。”

“图,不是企图,差一个字,把我从英雄变小人了。劳烦你太太再给你上上课,别到外面闹洋相。”

“你在避重就轻,”白春楼不满,“很烦你们这种故意岔开话题的态度。”

厉扬靠上头枕,阖起眼,“行行好,白总,我一周没合眼了,让我眯一会儿。”

白春楼瞄他一眼,不接话了——跟这些人处了,他现在总算悟了俩字:憋着。

到了澜庭,白春楼跟着厉扬乘电梯上楼,电梯里,他对厉扬道:“老关说他‘身不能至,心向往之’,他的灵魂期望来接你。可惜他的情人,那位周女士,逃去了尼斯,他不能自控的身体只得追过去。”

厉扬靠着轿厢,一副神魂不在的模样,“转告他,心领了。”

白春楼万分理解他——即将与失散多年的爱人相见,哪能分出闲心来听闲事?

电梯达到,白春楼功成身退,道一声“恭喜”,便又下楼去了。

厉扬掌心微汗,他站在熟悉的门前许久,将那点汗渍在衣摆蹭了又蹭,足消磨了五分钟,才抬手开锁。

门一开,沉闷的空气涌出来。

厉扬一愣,紧接着,心猛地往下坠,像为了验证什么,他连鞋也未换,便急切地向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