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尧臣搬家了,搬到离机场只有十五分钟车程的那个地广人稀的小区。
小洋房,一栋楼住四户,面积远超许尧臣个人要求,所幸房租和市中心两室一厅差距不大,穷鬼挺满意。
搬行李、采买、安置这一堆屁事都是刘铮在干,许尧臣从那日见过顾玉琢之后就没闲着——他宿醉睁眼,获悉两年前的冰箱存货总算定档,片方要求艺人配合宣发,他正马不停蹄地辗转几大城市跑路演。
片子叫《神探一二三》,是部小成本电影,背景设定在民国,讲三个学生成立侦探社联手破案的故事。
怎么说呢,这部片子从制作之初就透着一股烂片的味道,拍摄周期也不长,许尧臣当时是见缝插针过去拍的,两个月速速杀青。
路演最后一站在桁州。
桁州是个南方城市,水系贯通全市,春秋时节自是十分宜人,入冬了却湿冷异常,让这群被暖气惯坏的北方汉子一落地就先喊救命。
一行人坐车到了酒店,下车吆喝着太冷,要先干一顿热乎饭,于是打狼一样涌到酒店餐厅,呼呼啦啦占据了四五桌。
艺人们和导演、制片去了包间,十人台,正好坐满。
许尧臣前一晚没睡好,脸色青白,眼下凹了块黑,坠着眼袋。旁边饰演“一二三”里那位“三”的林昊,碰碰他:“哥,你要不吃两口就上去睡吧,反正活动是明儿的。”
落地窗外是一片平静的人工湖,湖面连着墨黑的天,许尧臣扫了眼,点头,“在飞机上就困得不行了。”
他这是随口扯淡的,不是困得不行,是一闭眼就精神得像半夜出没的贼。
一周前,许尧臣收着关正诚发来的短信,说厉扬已经从看守所出来了。紧接着,陈妙妙来了电话,说的是同一件事。
挂断前,他嘱咐:“儿,咱不能这么着办事,听爹话,给厉总去个问候,得懂事,听见没?”
许尧臣听见了又没完全听见,仿佛陈总放了个不疼不痒的屁。
糖醋小排、醉蟹、熏鱼,许尧臣象征性夹了几筷子,胃里恶心泛上来,立时一脸苦相。
制片瞧他一眼,乐了,“小许你这不行啊,晕机可得克服,你们艺人比我们飞得勤,克服不了就是自个儿受罪。”转头喊服务员,“来瓶冰可乐,糖醋小排和麻辣脱骨爪另打包一份,”又忙乎乎扭回来说,“带上楼,一会儿缓过来吃一口,明儿还熬一天呐。”
许尧臣一拱手,苦中带笑,“谢了,叔。”
——糊逼剧组向来感人,大约是因为你糊我也糊,所以氛围相对轻松,破事儿不多。
服务员手脚麻利,很快把打包的东西送来,许尧臣拎上,在大伙稍显同情的目光中扣上鸭舌帽,兜上口罩,出门坐电梯去了。
电梯间光可鉴人,香槟色墙砖旁嵌着浅金色电梯门,炫得人眼晕。
许尧臣垂着头,刚要跨进轿厢,不留神旁边凑过来一个人,他刚要给来人让出点位置,却被那人搭住了肩。
周余一双桃花眼抹着笑,“哟,巧啊,臣臣。”
“巧吗?”许尧臣甩开他那只爪,一步跨进去。
“露馅了……”周余笑嘻嘻地,“不巧,我追着你来的。”
许尧臣没料到这位天字号第一闲人那股神经劲儿还没下去,懒得应付他,往轿厢夹角一靠,不言语。
“你跟姓厉的是不是掰了?”周余从来是个没眼力见儿的瞎子,专挑不开的壶提,“掰就掰了呗,你这么一个小漂亮,哪能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许尧臣的视线从帽檐下扫过来,周余那双藏住了锋芒的眉一挑,“想问我怎么知道的?”他两手插着兜,贴近了,“我们这圈子,远比你想的要小。这么说吧,住澜庭的,又不止你们一户。”
叮一声响,电梯到了,许尧臣抬脚向外走,擦身而过时,对周余道:“我倒是怕传不出去。既然传开了,那正好。谢了,小周总,特地跑一趟,跟我转达这好消息。”
“这我就不明白了,”周余甩着步子跟上他,“你就不怕没了厉扬,回头有不长眼的苍蝇叮上来?”
周余别的不行,就在旁门左道上鬼机灵。他看上许尧臣以后,在圈子里随便一打听,再一琢磨许尧臣和厉扬在他眼前那貌合神离的样子,就料准了七八成。
——郎无情妾无意,明白摊开,互相利用。